學達書庫 > 湛露 > 丞相大人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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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抬頭,也沒有回應,她終於相信他心意己決,猶如開弓之箭——沒有回頭路了。 但是他怎麼可能會贏?他從何處冒出這親上戰場的念頭?又從何處來的這份信心? 聖皇為何會縱容他這麼做,難道聖皇不知道這一戰對於聖朝江山來說是多麼至關重要嗎? 她沒辦法答應他,因為她不能眼睜睜地看他去送死,她一定要全力阻撓他的出征。無論這一戰是誰要身先士卒,以身殉國,她都不希望那個人是他。 她是聖朝丞相,但同樣也只是個渴望愛人和被愛的女人而已,她的心涼了這麼久,終於被他悟暖,他怎麼可以就此抽身而去,把更多的恐懼和冰冷丟回給她? 她絕不答應! 聖懷璧和聖皇請命出征後的第三天,三皇子被快船先行送回來了。 令狐問君得到消息趕去看望,聖懷璋被安置在他的騰霄殿休養,從宮殿大門口到房間內,排了一長串的太醫,整個太醫院的太醫似乎都被叫來問診了,但是每個人都神情凝重,傷勢看來極不樂觀。 看到眾人這副表情,她心情更加沉重,靜俏悄地走進去,只見兵部眾人圍在聖懷璋的床邊,每個人的臉色都比太醫還要難看。 她看到他的瞬間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三皇子渾身上下多處都用白布裹縛,從白布之內向外滲透的血絲和黃膿還絲絲可見,所幸臉上沒什麼大傷,但是看得出他必是承受看極大的痛苦,即使被太醫用藥強制入眠,雙手仍緊緊抓看身下的床單,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額上汗渾渾。 「怎麼會這麼嚴重?」令狐問君看得心驚又心寒,拉過一名跟隨聖懷璋出征的副將問道,「黑羽軍一見面就痛下殺手?」 「對方故意敗退三十裡之後,三殿下堅持要追擊,誰知進入了敵軍的包圍圈,敵軍的箭頭上都綁了浸油的火引子,我軍碎不及防……」說到這裡,那副將從硬咽變成號陶大哭。 他跪在地上捶看地罵道。「這天殺的黑羽人,真是狠毒!咱們聖朝多少將士就葬身在火海之中,跳進海裡的,對方依舊不依不饒,繼續往海面上的人射箭。屬下眼睜睜地看看兄弟們掙扎求救,慘呼一片卻無能為力,殿下本來是可以躲過這一劫的,但是他見不得手下人遭此大難,跳下海去救人,結果被火箭射中,就……」 令狐問君垂下眼瞼,一時無語。 聽聞此事的其他兵部眾人己被激怒,一個個用壓低的聲音說。「一定要為三殿下報仇!我聖朝人絕不能讓黑羽人爬到頭上,一朝三國,朝奉的是我聖朝,而不是他黑羽!黑羽人若想當老大,就要先踩過所有聖朝人的屍體。」 眾人的群情激憤令狐問君可以理解,但眼下再怎麼激憤對己發生的事實並無任何幫助。既然三皇子從前線撤了下來,必須儘快替補一名將領上去,究竟誰能有這份威信可以服眾,誰有這份能耐可以讓戰局形勢扭轉? 她拉過兵部尚書,問道。「肖大人,您心中可有屬意的替代人選,最遲不要超過明天便要頂替三殿下的任務。」 兵部尚書肖怡然是看看三皇子長大的老臣,與三皇子的感情說像父子也不為過,他眼見三皇子受了如此重傷,簡直就像是自己被人重重羞辱一般,咬牙切齒道。「還用找別人嗎?老夫今天就可以領旨出征了上若不替殿下報此大仇,老臣這把骨頭願意丟到海中去喂魚!」 「肖大人,稍安勿躁!」肖怡然雖然曾是聖朝威震一方的兵馬大元帥,但畢竟年事己高,因此她沉靜地說。「您現在是兵部最重要的人物,您若上了前線,後方交給誰?我們已經折損了三殿下,本相萬萬不能再讓您老去冒險。對了,三殿下現在這樣子讓見者傷心、親者難受,麻煩肖大人和外面吩咐一聲,不要讓其他幾位殿下來探病了,免得他們看了難過。」 肖怡然用袖口蹭了一下眼角剛剛泌出的淚水,哼聲道。「丞相大人太心善了,只怕有人巴不得三殿下遭此大難呢。太子是肯定不會來探病的,就算是來了,我們也不會讓他來見三殿下現在這副樣子。」 聖懷璟和聖懷璋的不對盤,在兩邊手下人心中早己不是什麼秘密,主子受辱,自然不能讓對方看到,以免再受奚落。 肖怡然頓了頓,又說。「二殿下已經派人遞過話了,說晚些時候要過來探病,既然丞相這麼說,下官便讓人通知二殿下一聲,至於四殿下,剛剛他已經來過了。」 令狐問君一怔一聖懷璧已經來過了? 按說她得到消息就趕到這裡,聖懷璧若是同時得到消息,特意來探病的,不該這麼快就不見人影啊? 「四殿下來時說了些什麼嗎?」她急忙問。 「沒有說什麼特別的,四殿下在床邊站了片刻,看看三殿下睡看,也就沒有上前打攪,然後他和我們要了一份雙方交戰的詳細戰程紀錄,說要轉呈給陛下就走了。」 聖懷璧要走了戰程紀錄?戰程紀錄是詳細記錄一場大戰當中雙方交手的各種細節,從用兵人數,領軍將領,到雙方所使用的器械,戰鬥開始和結束的時間等等,是極為重要和機密的文件,歷來只有領軍首將才可以看的。 令狐問君心中被一種極大的不安所籠罩看。他要這東西做什麼?就只是為了給聖皇看嗎? 不安既然已經滋生,就會像毒藥一樣蔓延開來,侵蝕到骨髓,於是她匆匆離開騰霄殿,來不及再多花氣力去安撫這一眾心浮氣躁的將士,便直奔東暖閣。 因為她是丞相,聖皇早己吩咐內宮的太監侍衛們不必阻攔她,也不用通報就可以直接勤見皇帝本人,所以當她一口氣來到東暖閣時,坐在書案之後的聖皇並沒有表現得很驚訝,他只是皺著眉問。「你剛從騰霄殿回來?」 「是。」她還有點喘。 「聽說懷璋那孩子傷得很重?」聖皇提到自己兒子受傷之事時,整個臉色都變了,那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疼惜和憤怒。「他們都不讓朕去探病,說是怕朕受不了。該是受了多重的傷啊,會到了連朕都不能看的地步?」 想到三皇子那淒慘的樣子,令狐問君也不禁垂首回道。「微臣的意思也是如此,而且微臣和兵部尚書肖大人也打了招呼,讓幾位殿下近日最好先不要去探病,以免骨肉手足,見之傷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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