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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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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佳音一眼看到半開的房門外似有人影閃動,於是揚聲問道:「外面是孟豪嗎?」 「主子,是我。」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走了進來,「主子,今夜風雪不小,看天氣,只怕這大雪還要再下上三兩天,要在預定日子裡回東川,肯定是不行了。」 白佳音蹙眉道:「往年這個季節裡不會有這樣的大雪的。我必須趕回東川,帶回的東西裡有要送上京的貢物,不能耽擱。」 「可是主子,這種天氣出門,先不說騾馬都很難前行,這裡距離泰嶽山也很近,泰嶽山上的山賊最喜歡趁火打劫……」 「怎麼?還怕他們會趁雪打劫嗎?」白佳音笑了笑,「泰嶽山是西嶽的,不會妄自在東嶽犯案,更何況,這裡依舊是未及城的地盤,他們總要顧及未及城的夏城主吧?」 孟豪依然勸阻,「主子,不是屬下潑您冷水,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有,這樓裡今日像是聚了不少的人。」 「什麼人?」 「剛才樓下有一對穿官靴的人,不知道是朝中的什麼官兒。還有那群乞丐,來得突然,人又多,總要防一防。」 白佳音想了想,「穿官靴的人?那是朝廷的人,我們和朝廷向來交好,又沒有得罪皇上,不怕。乞丐嗎……我平生最惡好吃懶作的人,也不想做樂善好施的善人,你幫我留意一下他們的動靜,能相安無事最好,我不想在邊關惹出什麼事來。」 「是。」 晚間,歸人客棧掌上了燈,那群乞丐已經吃飽喝足走了大半,還有幾人懶散地在大堂內四周角落地面上坐著,像是在玩擲骰子。 白佳音獨自下樓時,或許是因為她單獨一個女子出現太過引人注意,樓下所有的人,都齊刷刷地抬起頭看她。 她已經脫掉厚重的大氅,穿著深藍色的長裙,白色的纏枝花紋雅致又貴氣,只那身衣服的繡工,一眼看去,就知道絕不一般。 她的髮髻梳得極其整齊,一絲不亂地貼著額前的劉海,若隱若現地蓋住她眉心處的一顆小黑痣。 如細瓷一樣的白淨皮膚,讓這略顯雜亂,充滿陽剛味道的客棧裡頓時也添了些許不一樣的風情。 原本坐在一起聊天的那對官員不禁站了起來,其中一人走到她面前,客客氣氣地說:「白大小姐,素聞芳名,在下是此地的縣令張嵐。」 白佳音並不驚訝,也客客氣氣地還了一禮,「張大人,有事?」她斜挑起眉時,有股疏離淡漠的味道自眉尾飛了出去。 張嵐不由得心頭一堵,好像碰了記軟釘子,苦笑著說:「不知道白大小姐會路過本縣,若先行知道,我會命人將府衙打掃乾淨,請大小姐移駕過去,住在這龍蛇混雜的客棧裡,與大小姐的身份太……不匹配了。」 「大人客氣,我本是市井之人,住在市井之地是應該的。」白佳音淡淡地婉拒,然後穿過他的身邊,逕自走到一張空桌子旁。 「好大的派頭啊。」悠悠的,有人在旁邊戲謔出聲。 白佳音知道那人在說自己,本能地回頭瞥了一眼,看到的是一個乞丐模樣的人,盤膝坐在角落裡,她不禁皺皺眉。 乞丐她見得多了,但大都形容猥瑣,髒兮兮,亂糟糟的,無論是吃飯還是聊天,都是偷偷地避著人。 而這人雖然盤膝坐著,身子卻挺得筆直。獨自一人靠著牆,倒像是有山一樣的威儀,眼皮垂著,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剛才那句話好像與他沒有關係似的。 她將視線收回來,沒有理睬,不想為了這樣一句話跟人計較。她雖然不是個心胸寬廣如海深的人,但畢竟是大門大戶出身,平生見過多少種人,這個乞丐對於她來說,是過客裡的過客,多看一眼已是多餘。 此時孟豪從門外走進,他向來也是個處事不驚的人,但是此刻的神色卻很緊張,走到白佳音面前時,低下身,小聲說道:「主子,出了點岔子。」 「什麼事?」她將點菜的菜牌遞回給店夥計,「隨便挑兩樣乾淨的做來就好,我只不吃魚。」 孟豪等店夥計離開,才更加壓低聲音地說:「主子,咱們的騾馬莫名其妙地死了幾匹。」 白佳音微微顰眉,「總不是累死的吧?」 「看樣子不像,倒像是被什麼人毒死的。」 白佳音靜靜地坐著,沒有立刻作出決定,就在此時,她總覺得身邊有雙眼睛,一直在幽幽地關注著自己,她順著直覺看去——還是牆角那名乞丐,只不過那人雖然依舊低著頭,但是嘴角卻不知在何時已經翹起,像是……噙著笑意? 「將死了的騾馬丟棄,另外叫人從鎮上別的地方買糧草,不要讓人再靠近馬廄了。」她冷靜地做著指令,「你我飲用的食物也要小心,必要時,去外面買點吃的,不要在這店裡吃了。過了今夜,我們就走。」 遠處,那名乞丐站了起來,一邊伸著懶腰,一邊大聲發著感慨,「唉,這世道啊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有人富,有人貧,有人有福難消受,有人有禍卻躲不開,奇哉怪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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