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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權利之於我,得與不得,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而名分的定與不定在我看來並不重要。只因為這種模糊不清的形勢,才會讓所有人更加敬畏我。若我犯上稱王,反而失去了最初那些擁戴我的人心,所有的美麗都會在一夜之間變成醜陋,消失殆盡。

  「至於那個女人,我知道你其實是想指我與她如今的關係似乎不比最初。好,我也可以坦率地告訴你,我與她的感情也在這明與不明、說與不說之間才最有趣,若是挑明瞭,無非一個愛字,從此以後都索然無味,還有什麼可值得我期待的新意呢?」

  他的這番話以及他這張少見的明麗笑容,讓令狐舞人聽得呆了,看得怔了。

  「所以,即使不算我的命,我依然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我能要的是什麼,就不勞你們外人再為我操這份心了。」

  「七哥,」令狐舞人最後一次叫住他,「感情之事未必是靠算的就能算得清楚的,再厲害的蔔算之數也難免有失算的時候,七哥不要因此而錯過本應珍愛一生的幸福。」

  令狐笑低頭一笑,「什麼是幸福呢?或許我與你對幸福的認知不同,只要自己過得開心就好,但你的心意我謝了。」

  他的嘴唇囁嚅了一下,「七哥,一路順風。」

  「你在聖皇跟前要學會珍重自己了。」深深叮嚀之後,他瀟灑離開。

  「我知道。」令狐舞人喃喃低語,也不在乎他是否能聽到了。

  令狐笑離開皇城的最初幾天過後,賀非命開始明白他為什麼會叮囑她關於聖皇優柔寡斷、不能自決的事情。

  不論是以前令狐笑在前面為他運籌帷幄,還是當她入宮之後的那些推波助瀾,聖皇要做一個決斷其實並不難,不是倒向她這邊就是遷就於令狐笑的意見,總能將事情磕磕絆絆地解決。

  但是如今令狐笑不在,她所說的話卻似乎不足以形成讓聖皇放心的壓力,時常猶豫斟酌,反覆詢問,到最後依然遲遲不能頒佈聖旨施行。

  「真想知道當日他是怎麼勸服陛下的。」她輕輕歎息,又不得不認命地重新看起那些奏摺。

  所有的奏摺現在已是一式兩份,一份由快馬或快船送到令狐笑的手上,另一份送入內宮由聖皇親審。雖然令狐笑已經走了幾天,但是因為聖朝的驛站辦事得力,不出兩天,令狐笑的批文也會送回皇城。

  她開始懷念他的批文,懷念那些簡潔有力的批語,以及那筆俊秀逸麗的文字。

  「聽說丞相明天就可以到達蘇青和的鎮河府。」

  坐在她旁邊正在和聖皇說話的人是宇文化成。自從令狐笑離京,聖皇就經常將他召入內宮一同議事。

  奇怪的是,以前當她和這些人在一起商議任何事情,尤其是和令狐笑有關的計策,都會興致高昂,如今她卻意興闌珊,越來越不喜歡這種三人議事的場景。

  剛剛宇文化成的這一句話讓聖皇打了個哈欠,「是啊,丞相是快到那裡了,一住又是好多天,朕已經開始覺得無聊了。」

  「陛下是想念丞相了?」

  聖慕齡無所謂地搖頭,「他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不回來最好,省得老有人在朕的耳根子邊嘮叨。」說完他站起身,「朕有些困了,就不陪兩位,剩下的摺子你們看著辦吧。」

  直到聖皇離開,宇文化成才低聲問:「娘娘近日有何打算?」

  「打算?」她一邊在奏摺上批閱,一邊回應,「能有什麼打算?」

  「丞相不在宮內,這正是我們反客為主的機會啊。」他說:「龍再厲害,出了海也會受制於天地。令狐笑如今孤身在外,如果他不回來,那就最好了。」

  賀非命猛一抬頭,盯著他,「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娘娘不清楚嗎?」宇文化成笑道:「我已經和蘇青和打了招呼,保證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讓人以為是河上盜匪幹的。」

  她渾身頓覺毛骨悚然,從外面冷到心裡,「你要殺他?」

  「令狐家如果失去了令狐笑,就如大廈將傾,不堪一擊。聖朝如果沒有了令狐笑……」

  「就離滅亡不遠了!」她霍然起身,「大人您是瘋了嗎?暗殺令狐笑,如果被人知道了,您有沒有想過如何讓宇文家全身而退?令狐家門人無數,文臣武將能人輩出,一旦讓他們知道令狐笑的死因,必然群情激憤,到時候宇文家和令狐家就是劍拔弩張,水火不容,整個聖朝為之顛覆都有可能!」

  她的聲音朗朗,容顏肅穆凝重,氣勢竟然震住了宇文化成,一時間無言以對。

  賀非命丟下他,在門口的地上抓起一把草漫天灑下,小草們橫七豎八地倒在一起,她眯起眼,為眼前這副緊迫到了極點的卦象而心驚肉跳。

  她跑向聖皇的寢宮,一路撥開所有企圖阻擋她的兵士,闖進宮苑,一眼看到聖皇正拉著令狐舞人,調笑著要親他的嘴唇。而她的驟然造訪讓兩人都愣在那裡。

  「愛妃,你、你怎麼來了?」聖慕齡有點尷尬地開口。

  但賀非命根本沒有看他,而是一把拉起令狐舞人,「你跟我來,有急事找你商量!」

  他本可以輕易避開她的手,但是眼見她如此神色慌亂,心焦如焚的樣子,心中一動,跟隨著她走出了宮門。

  「令狐笑有危險了。」

  她脫口說出的第一句話,讓他的眉骨一沉。「你怎麼知道?」

  「你不要管我是怎麼知道,但這件事已經確實無疑,如果去得晚了,他將有性命之憂!要趕到他那裡,或者傳信給他,最快有多快?」

  賀非命一口氣說完,令狐舞人看著她,沉聲說:「如果用飛鴿傳書,也許一天一夜可到。」

  「一天一夜?不知道會不會太慢?」她喃喃自語,隨後說:「在他身邊有沒有足以保護他安全的侍衛?」

  「七哥這次出門特意輕簡行裝,帶的人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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