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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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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儘量讓自己保持清醒,聽著所有人漸漸從身邊離開,床前似乎只留下一個人,他才努力睜大眼睛,看清那個人。 「七哥一定在心裡痛駡我吧?」他氣若遊絲。 令狐笑俯瞰著他蒼白無色的面孔,反問:「我為什麼要罵你?你以一箭的代價換得戰役暫時的平靜,我應該感謝你肯做出這樣大的犧牲。」 「戰役平靜了?」他有點吃驚,「黑羽退兵了?」 「大軍壓境,如果無功而返他們顏面何在?只不過現在是騎虎難下,進也不行,退也不是,此刻應該還在船裡商議對策。」 「七哥下一步準備怎麼辦?」 令狐笑似笑非笑道:「這已經不是你操心的事了,在你休養好身體之前,我保證這場戰役可以全面結束。」 「小情……別傷害她。」 令狐笑幽冷的眸子閃過寒星點點,「她傷你這麼重,你應該恨她,而不是還想著為她說情。更何況,她敢傷我令狐家的人,就要等著付出代價。」 令狐九心中一驚,雙手撐床想坐起身,但是傷口如撕裂般地痛,讓他不得不又跌躺回去。 「七哥,你曾經說過,家人有欠于我,會賣我一個人情,所以……」 「那是我五年前說的話。」令狐笑根本不容他多言,「五年前我只管令狐一家,現在我所肩負的是一朝三國,不能拿所有人的安危去成全你的癡情。」 「難道,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他奮力抓住令狐笑的袖擺,直勾勾地看著他,「你能預測古今,你能算出所有人的命運,你一定知道,我和她之間到底還有沒有可能?」 令狐笑手腕一抖,掙脫開他本已無力的手指,淡然道:「不論我算出什麼,都不可能告訴你,洩漏天意太多會遭天譴,我還不想死得這麼早。」 「那七哥總可以告訴我,到底有什麼方法能讓她完全恢復記憶吧?」 他嘶啞乾渴的吐出這句話後,令狐笑總算有所動容,語氣也似柔和了一些,「她的記憶是人為封住的,傳說在黑羽國這是一種刑罰,但只怕她是故意讓自己的記憶被封,為的是可以完全忘記過去跟你的那段情,做一個心中只有黑羽大任的女王。」 「是誰封住她記憶的?」 「是誰封住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是否肯解除禁制?」令狐笑深深地凝視他的眼眸,「若是她拒絕想起,永遠不肯解除禁制,那麼就算你找到封住她記隱的人也沒有用。反之,如果她肯想起來,試問天下又有哪種術法可以封住人心一輩子?」 令狐九的心被苦澀漲滿,「只怕,我已經沒有時間去勸服她了。」 「如果這是你們的命,就安心承受吧!我也要提醒你,別天真地以為你領受了這一箭就會感動她放下刀箭。何況,就算她因此被你感動,她身後的人也不會同意她放手。」 令狐笑的話讓令狐九想起黑羽文修那始終陰沈的臉,和黑羽言武自負又亢奮的神情。 她之所以時常流露出那樣困惑無奈的眼神,到底是因為她被失去的記憶折磨,還是因為現實的責任壓得她喘不過氣? 令狐笑將要離開,令狐九又叫住他,「七哥,你真的相信命運不能扭轉嗎?難道換作是你,也會眼睜睜地看她從你的眼前消失,看她死去卻無力,也無法抓住?」 令狐笑倏地站住,靜靜地站了好久,才恨聲道:「誰也休想左右我的命,就是天也不能!」 他幾乎是有些憤然地離開。而令狐九在他走後就失去最後的力氣,全身癱軟在床榻上,連手指似乎都無法移動分毫。 他要死了嗎?為什麼感覺不到心跳?只有傷口的痛在隱隱提醒著,他還活著的這個事實。 令狐笑不讓太醫給他用麻沸散,聽起來實在無情無義。不過他說的話也未嘗沒有道理——讓他永遠記住這次痛。 記住什麼?只是記住痛嗎?還是藏在皮肉之痛後的,那綿延五年的深情卻得不到回應的殘忍現實? 「九哥,你疼得厲害嗎?」不知何時,有道人影趴在他的床前,小聲叫著他的名字。 他沒有睜開眼,認出那個聲音,輕聲說:「十三弟,你也來了。」 「我聽說你受傷了,可是剛才七哥在這裡,我不敢來看你。」令狐琪如今已經是十二歲的清俊少年,但是提到令狐笑依然是心存敬畏。 「十三弟,幫我拿來書桌上的那本書好嗎?」 令狐琪跑到桌邊,看了一圈,在桌子的正中間有一本《聖朝詩經》,於是拿過來,問道:「九哥,你現在想看詩歌?」 「開篇第一首,讀給我聽。」他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弱,弱到令狐琪必須豎起耳朵仔細聽才能聽清楚。 令狐琪翻開書,第一篇名叫「相思曲」。他不知道九哥為什麼此時忽然想聽這首詩,但是看到他虛弱憔悴的樣子不忍拒絕,也不好多問,端起書認認真真地讀著,「正逢採花好時節,提裙含笑撲彩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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