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5)_湛露_學達書庫

五

　　寧啟隆在天下錢莊碰了一個大釘子，灰頭土臉的回到家，女兒甯若水主動為他遞上熱毛巾，這本是寧啟隆的習慣，但是今日他連用毛巾擦臉的心情都沒有，只是將手一推，重重歎道：「若水，看來咱們家銀樓是保不住了。」

　　「爹，何出此言？」她的臉上平靜如常，並未被父親這個突來的消息打擊到。

　　「唉，樓子裡可以動用的閒錢已經不多，爹本想憑著和天下錢莊這些年借貸的好信譽再找古大少商量一下，暫時借貸個三、五十萬兩銀子周轉，但是古連城不知為何今日連見都不肯見我，難道是我哪裡惹到他了嗎？」

　　「古連城？」甯若水輕輕吟誦著這個名字，嘴角微微挑起，似是明白了。「爹，古家不肯借，我們就沒有別人可以借了嗎？」

　　「天下錢莊是昊月國第一大錢莊，和他們借貸爹是最放心的。並非其他小錢莊借不來錢，但爹從未與那些小錢莊有過合作往來，不敢保證他們的信譽，萬一提前催債，那可就是雪上加霜了，況且爹現在最怕的是如果真的在何時得罪了古大少，那只要他發話下來，全國還有哪間錢莊敢借爹錢？

　　唉，唉……我到底是何時得罪了他？我怎麼都想不起來呢？」

　　甯若水默然無聲，她心中明白古連城為什麼將父親拒于門外，但是又不方便說出。

　　就在此時，看門的家丁氣喘吁吁地跑來，「老爺，門口有人要見您，是……」

　　「不見！不見！」寧啟隆正心煩，連連揮手。

　　「可是老爺，來的人是古大少……」

　　寧啟隆一聽打翻了手邊的茶杯，幾乎是比家丁還要氣喘吁吁地追問：「真的人在哪裡？我這就去迎！」

　　「爹……」甯若水想攔阻父親，提醒他古連城的態度變化未免太快，應要提防，但父親已經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不一會兒，寧啟隆就笑逐顏開地陪著古連城進了正堂。

　　古連城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和甯若水稍早之前見到的不一樣，但依然是淡青色的，衣服上繡了一片旖旎的雲朵。

　　他漫不經心地看向甯若水，先微笑致意，「甯大小姐。」

　　寧啟隆非常詫異，「大少認得小女？」

　　「今晨在靜修禪院有過一面之緣。甯老闆的女兒真是博學多聞啊。」古連城別有深意的看著她。

　　甯若水對他微微一福，便向父親告退，但是古連城卻又道：「聽甯大小姐說，甯府有一隻青花大罐，在下想看看，不知道可否一觀？」

　　寧啟隆一怔，支支吾吾地說：「那罐子不過是尋常的瓷罐，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這麼說來，甯老闆是不捨得將罐子請出來了？無妨，連城向來也不強求別人，就此告辭了。」

　　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甚至連臉色從頭至尾都只是淡淡的疏冷，看不出任何變化。

　　但是他這一走，寧啟隆卻著急了，連聲叫著，「大少請稍等一下！」然後回頭對女兒叫道：「若水，去把那個青花大罐拿出來讓大少看看吧。」

　　甯若水輕輕咬著唇瓣，眼中染上一層怨念似的烏雲，像是要分辯幾句，卻拗不過父親的意思，只好不甘心地離去。

　　過了半晌，只見她捧著一個大大的檜木匣回來，那罐子就裝在檜木匣裡。

　　古連城邁開腳步走過去，盯著她將青花大罐捧出，放在檜木匣蓋上。

　　古連城並未伸出手碰觸，只是微俯下身，盯著青花大罐看了片刻，然後將目光移到甯若水的身上，看到她眉心依然糾結，便用蚊蚋一般的聲音低低的問：「你在怕什麼？」

　　她抬起長長的羽睫，眸光清冷，「大少心裡明白。」

　　這句似答非答的話，換得他唇角一片笑意。

　　他自然明白這對父女在怕什麼，天下人都知道他古連城喜歡奇珍古玩，愛到成癖成癡的地步，所以這鑒寶大會雖然名為鑒寶，實則是他在為自己尋覓寶物，一旦有他看上眼的東西，他會不惜重金將其購入。

　　從來都沒有他買不到的東西——只要是他想要的，無一例外。

　　他一轉身，看著身後已經開始偷偷在擦著額頭汗水的寧啟隆，依舊淡淡的說：「的確是個稀世之寶，甯老闆請善待吧。連城告辭。」

　　只是如此？

　　寧啟隆怔怔地看著他飄然離去的背影，好一陣才反應過來的追出去相送。

　　而甯若水的手心卻是一片濕漉漉的汗水。

　　剛剛古連城盯著她的時候，她的背脊都在發麻。這個男人竟然給了她這樣重的無形壓力，讓她幾乎失去向來的冷靜自持，忍不住要反唇相稽回去。

　　但是她又明白，寧家已經不能再觸怒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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