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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後,畫舫已經重新靠岸,而站在岸邊等他的屬下卻急匆匆奔至,對他說:「將軍,剛剛得到飛鴿急報,距離此處三百里的鹽城附近發現可疑人馬,懷疑是秋薊國的士兵,鹽城守將鄧瀾將軍請示您該怎麼辦?」

  「鹽城?」秋薊剛剛與他們昊月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怎麼又會有可疑人馬出現?「給鄧將軍傳信,說我最遲明日就到。」

  他果決地做出判斷,然後縱身上了馬背。

  屬下提醒道:「將軍,那陛下這邊的事情……」今日入宮他只是面聖,述職之事還未完成。

  元非傲一擺手。「無妨,傳話給陛下,就說邊關有事,陛下會諒解的。」然後他又想起一事,「船上有個斷了胳膊的小子,帶著他,我還有話要問他。」

  將所有事情吩咐完畢之後,他揮動馬鞭,縱馬離開這片擾人的春波湖。

  如今湖面寒風蕭蕭,饒是他鐵打的身子都不禁覺得寒意逼人,還是早早離開得好。

  暫時來不及去問古連城了,不過帶上這個小童,不怕逼問不出線索。

  「好疼……」

  聽到小童的呻吟,正在吃晚飯的元非傲向身後角落中蜷縮的那團影子瞥了一眼。這孩子看似陰險歹毒,但身子骨到底還是嬌弱,扭斷他胳膊居然讓他昏了一天,連隊伍晚上在宿縣的縣衙安頓下來,他都沒有轉醒。

  屬下原想潑冷水把他潑醒,但他沒同意。他懷疑這孩子是裝昏迷,且看對方能裝到什麼時候。

  現在,這孩子終於忍不住了嗎?

  隱隱約約的,他又聽到小童在呻吟,斷斷續續的飄進他耳裡——

  「娘,我胳膊好疼,別再打我了……」

  這孩子夢到什麼了?難道他娘以前常打他?

  禁不住好奇,元非傲放下碗筷,起身走到小童身邊,蹲下來碰了碰他的胳膊,小童立刻疼得抽動嘴角。

  他見過不少傷患,知道這種痛苦的表情絕不是虛偽作假。隔著衣服,他覺得這孩子似乎正在發燒?他用手試了試小童裸露在外的皮膚,果然是燙的。

  他回身叫著隨身的副將,「肖典,去找個大夫來。」

  肖典好奇地探頭。「將軍,還要給他看病?這孩子不是要殺你?」

  「一碼歸一碼,他要殺我,等他醒來之後我問明白了一切,該有的責罰絕不輕饒,但現在不能讓他死在這裡。」元非傲沉著臉,「快去。」

  縣衙中就有大夫,所以大夫很快就過來診治。

  一把脈,果然小童發燒了。大夫看到他的胳膊時,不禁嚇了一跳。「這孩子的胳膊好像斷了,得趕快接骨,要不然下半輩子就要殘廢了。」

  肖典撇嘴,「不用接了,免得他還想行刺我們將軍。」

  元非傲冷眼看著,沉吟片刻說:「把他弄醒,我有話問他。」

  「他現在神智昏沉,就算叫醒了,只怕也不能說明白什麼。」大夫雖然迫于元非傲的身份不敢不從,但是身為醫者,慈悲之心讓他不得不出言勸阻。

  小童像是感應到身邊有人,騰出未受傷的那只手,緊緊抓住身邊人的衣角,顫聲說:「好疼,娘,我真的好疼。」

  眾人一時沉默,因為他抓住的正是元非傲的衣角。

  元非傲一楞,低頭瞪著緊緊抓著自己衣服的那只小手。白天沒有仔細看,此時他注意到,這只手倒是極為細小,真看不出它白天竟想置他於死地。

  他蹲在小童身邊,端詳一陣,然後將自己的衣服向外抽,那小童像是鐵了心似的,不但抓得更緊,還哀哀哭求,「娘,我一定會乖的,我再也不亂跑了,我再也不和哥哥比了。」

  元非傲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了一下,他沒有再強扯回衣擺,反而拍了拍小童的手,用柔軟的語調說:「好,不會打你了,放手吧。」

  聽到他的保證,小童的嘴角竟然露出孩子般稚氣的笑靨,原本緊扣的五指也漸漸鬆開了。

  元非傲回頭對大夫交代,「給他接骨。」

  副將肖典在一旁看傻了眼,從認識將軍到現在,他從沒見過將軍用這麼溫柔的口氣和人說話,更何況還是和一個刺客。

  元非傲此時定定地看著小童,沉聲說:「我不許他死,明白嗎?」

  大夫苦笑道:「將軍若想他活,能否允許小人將他搬到一處乾淨的屋子,接骨之事可馬虎不得,在地上總不好做。」

  「就在這裡做。」元非傲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吩咐,「我們在戰場上的時候,就是在屍山血海裡隨便找塊地方都能包紮,只是接骨需要換什麼地方?你若是做不了,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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