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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人說陛下是他為如手如足,他們視他如衣父母、啟明之星,若是他走了,再無人可以為他們引路指明。

  曹尚真則不急著否認,也不急著承認,只是態度曖昧地說一些感謝之詞,再對眾人表達了一番重任在肩,不會懈怠的決心,客客氣氣地將一班臣子們送出府邸。

  並不是他不想表態,而是他若表態,朝內真的要大亂了,最重要的是,他現在不能表態,因為他最大的對手——皇帝,還沒有正式發話呢。

  所以,他必須等。

  果然,在他等了兩天之後,皇帝要召見他的旨意就來了。

  一入宮門,皇帝難得沒有像往常一樣躺在床榻上,而是斜斜地靠在龍椅中,雖然虛弱,但是龍威依舊不可小覷。

  「尚真,聽說近日你很忙?」皇帝慢慢開口,目光中卻透出一股逼人心底的厲光。

  曹尚真笑著聳聳肩,「微臣家中倉庫的東西年深日久,有些已經發黴了,所以微臣想拿出來曬一曬,沒想到這點小事也驚擾了陛下?」

  「原來只是這樣……」皇帝噙著唇齒中的寒意,淡淡道:「上次我和你提到,問你是否有意再娶一房,你可曾想過?」

  聽皇帝舊事重提,他就知道這件事背後一定有鬼,不過仍然漫不經心的回答,「微臣家中已有嬌妻,嬌妻乃是河東獅,微臣不敢另娶。」

  「那就休了那個河東獅,朕可以給你做主。」

  曹尚真本事想以玩笑的口吻搪塞過去這件事,可現今聽皇帝的口氣如此嚴峻,他便知此事著實不妙。

  於是他收斂起笑容,認真回道:「陛下是在和微臣開玩笑嗎?夜溪自從嫁給微臣之後,雖然說不上有多賢惠,但是從無大錯,和微臣也說得上是舉案齊眉,情比金堅,微臣怎麼可以休了她?」

  「因為朕以為,夢嬌更適合做你的妻子。倘若你娶了夢嬌,朕保證你今日的榮華富貴還會是明日的榮華富貴。」

  聽到這一番話,曹尚真終於明白皇帝在打什麼算盤了,一方面在政事上給他施壓,另一方面又想用親情來拴住他的心。

  他淡淡一笑,深深長揖,「多年來,陛下對微臣很是照顧,微臣銘感五內。陛下平日所說所做,微臣均奉為天命,不敢怠慢。只有這件事,事關微臣一生所愛,只能讓陛下失望了。

  近日微臣也覺得官場上之上多有心力交瘁,力所不及之時,很想和陛下告假。如今看來,若是必須犧牲夜溪換得我後半生的榮華富貴,那微臣只好徹底辭官了。不能再報效國家,侍奉陛下,是微臣的大憾,也望陛下保重龍體,萬事平安。」

  說罷,他跪下雙膝叩首,然後也不管身後的皇帝是怒是急,便徑直踏步邁出殿門。

  突然掛官而去,曹尚真知道必然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宮中的太監宮女,都是耳目口舌,只怕到明天清早上朝的時候,朝中所有大臣都會知道他和皇帝的對話。

  於是他一回到家,就下了命令,「東西無論清點了多少,都一律封箱裝車。」

  奇怪的是,按這個時候,丘夜溪應該在家中,但他卻沒有看到她的身影。

  他叫過來人問:「夫人呢?」

  「夫人剛剛收到一封家書,在小少爺的書房中,像是……很不開心的樣子。」

  一個丘夜溪身邊的侍女小聲回答。

  什麼家書會讓妻子不開心?曹尚真急忙奔去兒子的書房,才到門口就意外地看見她正緊緊抱著兒子,一隻手攥著一張信紙,像是在低低啜泣。

  打從他認識夜溪以來,就不記得她曾為了什麼事這樣傷心,驚得他急忙奔進屋問道:「夜溪,出了什麼事了?」

  曹一修被母親抱得幾乎喘不上氣來,卻動也不敢動一下,只好努力抬起頭,替母親回答問話,「龍城來信,說外祖母病重,要娘趕去見最後一面。」

  一聽是這件事,曹尚真反而松了口氣,柔聲安撫,「既然是岳母大人病重,是該回去看看,明日一早我就陪你上路。」

  「不行,你不能走。」丘夜溪擦掉眼角的淚痕,輕輕鬆開兒子,正色對他道:「朝中事情還有很多等你處置,我一個人回去就好了。」

  「從明日起,就沒有那麼多煩心的事要我處置了。」他輕鬆地擺擺手,「我還沒有告訴你,我剛剛和陛下辭官了。」

  「辭官?」母子倆異口同聲地驚呼。

  曹一修更是脫口而出,「爹,你不當丞相了嗎?難道你要當攝政王?」

  曹尚真好氣又好笑地刮了下兒子的臉頰,「真是口無遮攔。這種話以後連在家都不准說,否則給人聽見了,你爹被定個謀逆大罪,以後你就得在天牢過一輩子,別想再吃糖葫蘆了。」

  知道自己說錯話,曹一修吐了吐舌頭,見父親使了個眼色,立刻會意,悄無聲息地溜下母親的膝頭,跑出房去,還貼心地將房門關好。

  倚著妻子坐下,他接過那封信看了看,說道:「生老病死是人生難免,陛下號稱「萬歲」,卻連百年都難熬得過。所以你也不要太懊悔了。」

  丘夜溪悄悄抬眼看他,原來她流淚的真正心思都讓他看透了。

  她的確是懊悔。自從嫁給尚真後,這些年一直忙著幫他處理政務,管理國家,很少回娘家去探望母親。兒子出世之後,還是娘千里迢迢跑來看望外孫。

  娘寡居多年,身邊連個可以談心說話的朋友都沒有,唯一的女兒又遠嫁到京城來,其內心的寂寞和孤獨是她從不曾想過的。剛剛接到這一封家書之後,所有的愧疚之情都一古腦地湧上心頭。

  被丈夫驟然說破心事,她再也不想抑制地一下子倒在他懷中,放縱自己的淚水肆無忌憚地釋放。

  曹尚真輕輕拍著她後背,像哄孩子似的,給予最溫柔的撫慰。「別太擔心,也許只是生病,龍城那裡又沒有什麼好大夫,所以才會說得比較嚴重。想當初你病倒了,還不是多虧了我適時趕到,還送了藥過去才保住你的性命?我們帶幾個有本事的大夫過去,也許岳母就藥到病除了。」

  他低低安慰了好半天,丘夜溪才漸漸止住了哭聲。但是定了心神,回到剛才的話題上,她依然態度堅持,「你還是不能和我一起走。你剛辭官,朝中肯定還有好多事情要應付。不如我先走一步,過幾日你的事情辦完了,再來龍城找我。」

  「讓你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我真的不放心。」他皺著眉說,「萬一又來了個楚長煙一樣自不量力的人物,看上了你,我還要大費周章去把你搶回來。」

  她撇了撇嘴,「要說搶人,只怕你更受歡迎吧?離開京城之後,一路必須謹言慎行,少去招惹良家婦女,要是讓我知道你有不軌行為,小心我休了你!」

  曹尚真眼珠一轉,笑道:「我前幾日聽來一個小曲兒,要不要唱給你聽?」

  「我沒心情。」她滿腦子都是母親的病情,哪有心情聽什麼小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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