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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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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曹尚真還是個好色之徒。」聽著師爺的描述,不知怎麼的,龍四忽然想起剛才被自己所救的那名女子。她也是個豔如桃李的人,而且眉宇冰冷,似是天生的氣質,醒來之後,也該是個冷若冰霜的美人兒吧? 「好色也說不上。」他繼續分析,「因為曹尚真從來不去花街柳巷,除了老婆之外,沒有再納二房,成親兩年才育有一子,此後再無子嗣。尋常的大戶人家早就三妻四妾了,但他居然將陛下賞給他的美人一律打發到郊外的田莊去做苦力,也有人傳說丘夜溪是河東獅吼,曹尚真有心好色也不敢真的去摘野花一朵。」 龍四忍不住哈哈大笑,「我久別京城,京中的掌故所知不多,聽你這麼一講,我倒是很有興致去見見這一對夫妻。」 「王爺若遇到曹尚真請千萬小心,此人狡猾奸詐,能言善辯,都說是九尾狐狸轉世。王爺性情耿直,鬥心眼兒未必是他的對手。」 「我會小心的。」說著,龍四又揚聲問外面,「那個女人醒了嗎?」 「還沒有,王爺。」有人回應。 他思索著,自言自語,「服了青花丸還不醒過來?難道她的傷勢比我所想的要重?」他放心不下,又起身去查看。 待他親眼一瞧,那女子的呼吸已經很平勻,但依然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有一個侍衛笑道:「王爺,看她的穿著打扮可不一般,不知道是哪個大家的夫人?可惜已經嫁了人,否則這容貌還真配得上我們王爺,英雄救美,不是佳話一樁嗎?」 許師爺跟了過來,湊近看了看,「奇怪,她既然是大家出身,怎麼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難道她家人都在地震中死絕了?」他目光遊移,從那女子的衣著上移到她的臉,然後一愣,起初以為自己眼花,但是揉了揉眼睛之後,他再仔細看了半晌,不覺驚呼道:「她……她是……」 「你認得她?」龍四疑惑地瞥向他。 許師爺本想脫口說出,但沉吟一瞬後,他將聲音壓低,湊到馬車窗口,對車內的龍四悄聲道:「王爺,她就是曹尚真的妻子,兵部尚書丘夜溪。」 「什麼?」龍四大吃一驚,再回頭盯著那女子的面容,震驚之情表露無遺,若她真的是丘夜溪,為什麼沒在京城,而是獨自一人身負重傷出現在這裡?若她真的是丘夜溪,那麼曹尚真現在在忙什麼?沒有找她嗎? 曹尚真正在前往丘夜溪出事前待的那個小鎮的路上。 在府中不吃不喝,閉門思考了整整一天之後,他對於妻子已經離世的這個答案依然不甘心,不顧父親阻攔,丟下舉朝之事不理,帶著曹膽等一干家將,星夜兼程趕往她出事的地點。 出門前他留話給父親——如果夜溪真的罹難,我也要帶回她的屍體。 他怎能忍心,任由夜溪躺在那冰冷的異鄉,任風雪覆蓋,任暴雨鞭撻她那如嬌花軟玉般的身子。 「我會在龍城等你,不論娘……會怎樣,我都會等你的消息。若是出了什麼岔子,一定想辦法叫人帶信給我,哪怕是叫我帶兵去救你,我也會毫不遲疑地飛奔而回。」 分手前她曾這樣對他說過。 她怎能狠心失約?不等他去找她,就先一步離他而去?既然她要走,那麼就換他帶兵來追,無論生死,都要帶她回家。 連趕幾天路,加上山路難行,一行人早已人困馬乏,唯有曹尚真,始終黑眸湛湛如同淬了星光一樣,帶著某種狂熱的執著,不肯休息,更遑論放棄。 「少爺,再走不遠就到夫人出事的小鎮了。」 這一路行來,曹膽始終不敢和曹尚真說話,他心中滿是愧疚,恨不得在丘夜溪失蹤那一天就自刎於廢墟之上。 回京城後見到主子痛不欲生的樣子,他更是悔恨得連舌頭都幾乎咬斷,所以當主子要他帶路重返這裡時,他拖著受傷的腿,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而且始終策馬在隊伍的最前面趕路。 曹尚真幽幽望著夜色中前方的點點光芒,那該是半夜裡,被迫睡在鎮上街道的人們點燃的火光,這一路走來,他已經見過許多同樣的場景。 地震使很多人死亡,如果夜溪在,她必然會和自己全力以赴救災,或者和他講上一大堆如何愛護百姓,為國盡忠的道理。 但是,夜溪不在了,他要為誰盡忠去?那些死人又與他何干?他無視周圍的災情,心中滿滿的只有夜溪一人,心中有個焦慮的聲音不停地催促著他,快點,再快點,也許夜溪還在廢墟之下活著,也許夜溪會被人平安救出來,也許等他趕到,夜溪會站在路邊,沉著臉責怪他,「怎麼來得這樣晚?」 所以聽到曹膽這樣說,又看到那些火光閃爍之後,他竟然無法抑制自己澎湃的心跳,一甩馬鞭,催馬直奔前方的點點火光。 曹膽見狀,急忙喝令所有家丁護衛即刻跟上。 跑進鎮中,在曹膽的指點下,曹尚真終於找到了讓他魂牽夢縈多日的所在—— 那是一片觸目驚心的廢墟,只能從磚瓦木塊中依稀露出的招牌一角,勉強辨認出此地曾經是一座客棧,到處都是灰塵,破碎的桌椅板凳,各種看不出原貌的家具,以及……路邊停放著的一具具被白布包裹的死屍。 曹膽趕到時,先問這附近的人,「有沒有人從這裡挖出來一……一個女人?」 旁邊倖存的街坊鄰居擦著淚,用手一指那些白布,「挖出來的人都在那裡。」 曹尚真踉蹌著走過去,顫抖地用手去揭最近的一塊白布。 曹膽跑來想阻攔他,「少爺,已經隔了這麼多天,只怕人已經不能看了,味道也不好聞了,請您站遠些,還是屬下替您——」 「滾開。」他橫眉豎目地咒駡道:「就算是她化成白骨,變成鬼,也是我的妻子,我有什麼不能看,不好聞的?」 一塊塊白布被掀開,但丘夜溪都沒有在其中。 曹尚真忽然興奮起來,四處打聽,「所有人都在這裡了嗎?」 「還有些人被埋得很深,沒有挖出來。」某人哀傷地說。 他舉步踩上一塊斷倒的房梁,顫聲叫道:「夜溪?」 自然不會有人回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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