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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而你會因為說出這個秘密,不僅使得自己無顏立足於本族之中,被皇上及其他親人唾棄,讓你已經去世的母妃蒙羞,還會成為天下的笑柄,或是招來殺身之禍,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她的臉色雖然蒼白如紙,但是眼中卻燃燒著旺盛的火焰。「是的,我一定要這樣做。我這一生必然要做一件轟轟烈烈的事情,哪怕是在眾人面前再死一次。」

  歐陽雨軒無奈的輕輕揉著眉心。「你把事情最壞的結局都只想成死,其實死是最簡單、最沒什麼了不起的結果。你啊,還是太年輕、太單純了。」

  趙蝶衣的手蓋在他的另一隻手背上,「無論如何,我說出了我的秘密,你真的不肯帶我去東遼嗎?」

  他的視線從彼此相覆的手背,慢慢移到她的臉上,不由自主地,他的右手撥開了散落在她前額上那一絲散亂的黑髮,忽而一笑,「誰讓我自己非要招惹上你這個小麻煩呢?既然我誇下海口說會帶你到任何地方,那,我們就去東遼吧。」

  「歐陽雨軒,你真好!」她情不自禁地歡呼一聲,撲到他懷裡。

  「多謝公主殿下的稱讚。」他又在戲謔她了,但是口氣中卻多了一分溫存和柔情。

  「歐陽少俠,要吃點早飯嗎?」豔娘忽然出現在他們身後,微笑看著他們。

  趙蝶衣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很不好意思地又鑽回被窩裡去。

  只聽到歐陽雨軒說:「是的,我們要吃一點,這丫頭病了一晚上,害我都沒有睡好,還有,麻煩你給我想辦法找輛馬車,我們要遠行。」

  「還要去房州嗎?房州不是已經……」

  「不,」他的聲音忽然沉下去,「我們要去東遼。」

  「東遼?!」豔娘驚呼,「可是你不是……」

  她的話不知為何戛然而止,趙蝶衣心覺有異掀開被子,看到歐陽雨軒背對著自己,正對豔娘悄悄打了個手勢,而豔娘還是表情詫異的看著他,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只是這詫異中彷佛還有著某種古怪的喜悅。

  他們之間有什麼要隱瞞她的事情?

  她捏緊了被角,就像捏緊了自己的心。她怎麼如此大意地對這個男人交出了心事?現在自己在他面前已無秘密可言,但是他的一切她卻知之甚少。

  趙蝶衣啊趙蝶衣,你為何會如此信任他?而他,真能夠被信任嗎?

  她的心,不知為何,開始下沉。

  在趙蝶衣的記憶裡,那個睞蘇小時候話就多,現在居然話更多,從下午開始到現在,她已經坐在門口和歐陽雨軒聊了兩個多時辰了。

  她靠著二樓的欄杆,托著下巴向下看,奇怪那個歐陽雨軒為什麼能和並不熟悉的人這樣熱絡地聊個沒完?她很不喜歡他對任何人都微笑的作風,尤其是當其他女孩子用癡情的目光望著他時,他居然還可以笑得那麼鎮定自若,坦然瀟灑。

  趙蝶衣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了,她終於按捺不住張口,想叫歐陽雨軒上樓,但是樓梯響動,先上來的是豔娘。

  「趙姑娘怎麼不到樓下去坐坐?坐在江邊看風景,最是好看呢。」豔娘熱情相邀。

  「不必了。」她知道歐陽雨軒已經告訴豔娘自己的真實姓氏,「樓上也一樣,說不定……看的風景更多、更好看。」她的視線又向樓下瞥。

  豔娘心知肚明地笑笑,「有時候風景就在身邊,要走到風景之中,才能看懂它的真意。」

  趙蝶衣認真地審視著豔娘,暗暗納悶。她本以為豔娘不過是個普通的村婦,但細想卻發現豔娘的談吐氣質極不尋常,明顯是受過大家教育的,這樣一個姿色不俗又知書達禮的女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小漁付?又為何也和歐陽雨軒這樣熟識?

  正當地在思忖間,他已也慢慢走上樓來,問道:「豔娘,我們的馬車準備得如何了?」

  「哦,我已經叫我家那口子去鎮上雇車了,不過你是要去東遼,只怕很多車夫不願意去呢。」

  趙蝶衣哼道:「果然東遼在天雀百姓眼中都猶如修羅地獄,所以沒人願意去。」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所謂流言蜚語,其實就是一些無形的殺人之刀。」歐陽雨軒不以為然,「東遼的人又不是妖魔鬼怪,你只是見到東遼王子那樣的豪爽之人,就誤會東遼都是野蠻人,若是東遼也有如我,或豔娘這樣的人呢?難道我們也都是妖魔鬼怪?」

  她哈哈乾笑兩聲,「這話真是好笑,天雀人就是天雀人,東遼人就是東遼人,天生刻在骨子裡的性格與氣質是變不了的。」

  豔娘深沉地笑笑,抬眼看著歐陽雨軒,「睞蘇那丫頭煩到你了吧?她以前很少見到像你這樣的年輕男子,難免……熱情過了頭。」

  趙蝶衣撇撇嘴,想說點譏諷的話,但無意對視上他似笑非笑的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歐陽雨軒溫文地回道:「無妨,睞蘇挺可愛的。豔娘,你們當家的是不是快要回來了?」

  這話明顯是在支開豔娘,她那麼聰明的人豈能不明白,無言一笑,便轉身走了。

  「怎麼把嘴巴噘得那麼高?」他彎下腰伸出食指和拇指,捏住了她的上下唇,「你看,我都可以捏住,估計也可以拴一頭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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