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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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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側過頭,盯著他。「不要因為救過我,就老是擺出一副施恩於我的嘴臉。」 「難道還要我跪下來,叩謝你賜予我救你的機會嗎?」他反嘲道。 「這個草垛睡得人真不舒服。」她渾身都被紮得難受,「難道就沒有被褥可以用嗎?」 「這草垛裡沒有蹦出幾隻臭蟲螞蚱之類的,就很給你面子了。」他冷笑。 此時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咳嗽的聲音。 「還有誰在這裡?」趙蝶衣坐起身,看到斜對面躺著一個滿身污垢的女人,像是生了很重的病。 她立刻用手背捂住口鼻,皺眉道:「怎麼回事?這裡怎麼還有病人?她該不是肺癆吧?」 歐陽雨軒淡淡地說:「是一個過路借宿的人,和你我一樣。你不用發愁,她可能活不過今天晚上,明天就不會煩到你了。」 她的目光突然一頓,停在那病重的女人身上,揚起聲問:「喂,你生的是什麼病?」 那女人只是咳嗽,又拚命地搖頭,像是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此時徐婆婆捧著一碗熱水走進來,歎氣道:「她已經被耽擱過了看病時間,如今就是大夫也救不了她的命。其實原本她只是頭疼,後來就會經常暈倒,然後身上長瘡,傷口流膿……唉,她丈夫將她休出家門,眼看她這一輩子隻剩下『苦命』二字了。」 歐陽雨軒原本以為趙蝶衣聽到這女人的病情,會更加的嫌惡躲避,一低頭卻見她只是怔怔地聽,一雙大眼睛中滿是憂鬱的迷惘。 這丫頭難道是被這個女人的苦命而打動了?可是傳說中的蝶衣公主可沒有這份菩薩心腸啊。 果然,就在他稍有失神的時候,只聽趙蝶衣哼了一聲。「各人有各人的命,天生命苦怨得了誰?也不必心疼她,反正早死早超生。」說完她一翻身又倒回草垛上去,用後背對著外面,再也不說一個字了。 徐婆婆皺眉看看趙蝶衣,又看看歐陽雨軒,像是在說:你怎麼弄了個這麼不懂事的丫頭在身邊? 他的視線卻悄悄投注在背對自己的那個身影。她,真的鐵石心腸,無動於衷嗎?可為什麼剛才她的眼中好像有一閃而過的水光? 這一夜好像特別漫長,窗外星光閃閃,沒有半點月光,偶爾有蟲鳴鳥叫從窗外傳來。屋內那個病女人的咳嗽聲特別的大,大到歐陽雨軒都不得不時時側目去關注。 看樣子,她真的活不過今晚了。 他並不是沒有惻隱之心,只是他向來都認為,如果一個人的生命走到終點,便不必去假惺惺地施以援手,增加病人的痛楚。讓她走得清靜些好了。只是難為了這位嬌滴滴的公主殿下,至今還能安枕在這一蓬草垛上,沒有被吵醒。 不對,趙蝶衣那裡是有動靜的。 漆黑的屋子中,歐陽雨軒眯起眼睛,看到左側本來一直保持睡姿的她,忽然靜悄悄地爬起來了,然後走到那個病女人身邊。她終於忍受不了,要發作公主脾氣了嗎? 他正準備起身去勸解,卻聽到趙蝶衣用輕微的聲音問:「你的胸口憋得難受嗎?要不要喝水?」 歐陽雨軒一怔。難道她竟是去照顧病人的?怎麼可能? 那個病女人的嗓音早已嘶啞,乾澀地憋出幾個字,「我、我想吃點東西。」 「吃什麼?這裡什麼都沒有。」她伸出一隻手去觸摸那病人的額頭,「你的身體怎麼這麼冷,而且還在出汗?」 「我、我想吃點東西。」病女人只是反反復覆念著這一句話。 「好,你等著,我去弄。」趙蝶衣居然真的走出房間,走向大門口。 這丫頭要做什麼去?難道她忘記白天被追捕的事情了嗎?他悄然起身,尾隨其身後。 趙蝶衣拉開了大門,向周圍的街邊看了看,然後迅速地跑上街道。 歐陽雨軒一躍上了屋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活動。 只見她快速地跑過一條又一條街道,像是在尋找可以買到食物的地方,但此時是二更天剛過,所有的飯館都關了門,怎麼可能買到吃的。 忽然,幾片烏雲飄過來,遮蔽了最後的星光閃耀。難道要下雨了? 歐陽雨軒半蹲在屋脊上,看著下面已經跑得有些疲憊的趙蝶衣,不明白她為何態度突然轉變,竟會為一個陌生的病人在深夜裡跑到街上買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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