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湛露 > 鬼面皇后 | 上頁 下頁
十八


  「昨日趕路一天,晚上王爺還要辦公?這樣辛苦實在不利於身體。」

  沈慕淩微微一笑,「多謝皇后體恤,只是皇后也知道,現在天府的形勢不容樂觀,陛下病重,儲君年幼,我再不扛起重擔,就辜負了為打下這片江山而犧牲的那些將士。不過,昨夜我忙的,其實並非皇后所想的那些公事。」

  「難道是私事?」她取笑道。

  他眨眨眼,「如果捉捕刺客算是私事的話,也可以這樣說。」

  「刺客?」她一驚,急問:「難道昨晚驛站來了刺客?」

  「說不準,只是昨夜有可疑人影潛入,看來沒有驚動到皇后,這樣最好,因為我聽人說,那可疑之人是從西院出來的……」

  陳燕冰指尖又開始冰涼,心跳加劇。難道風自海被人發現行蹤了嗎?好在她昨夜沒有出門,就算被人看見風自海站在自己門前,也不能肯定他們就有勾結。

  她忐忑不安地想著,臉上是驚疑不定。「有人從我的院子中出來?可是怎麼沒有人向我稟報此事?難道院門口的侍衛都怠忽職守了嗎?」

  沈慕淩擺擺手,「不用責怪侍衛,是我疏忽大意了,以為在驛站外派人值守即可。畢竟皇后身在皇宮之中就不宜和外面男人有所接觸,現在住在外面更要注意,以免引起他人非議。」

  他說得頭頭是道,陳燕冰卻忍不住在心中腹誹,如此冠冕堂皇的解釋他的安排失職,其實他自己此刻不就正在做最沒有禮數的事?

  「皇后可以放心,今晚我會加強防守,不讓那刺客有可趁之機。」

  聽完他的安撫,陳燕冰撫著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可是在這個當口,會有誰想刺殺我嗎?」

  「未必不會有,不想讓北燕天府平穩度過這段合併之期的人可多著呢。」他冷冷一笑,「你們那位風自海將軍不就是其中之一嗎?」

  她垂下頭,輕歎道:「出了這樣的事,我心裡也很難受。這次大戰北燕人心打擊不少,有的人變得敏感膽怯,也有人變得更加不管不顧……但歸根究底,風將軍是想盡自己最後的力量保衛國土,他們家世代是北燕的靖邊將軍,對北燕的忠心如鐵打一樣。我不能保證他一定會聽我的話休兵罷手,我只請王爺千萬留他一命,這也算是……給北燕最後的一份面子吧。」

  沈慕淩懶洋洋地回應,「我肯親自去見他,難道不是給北燕面子嗎?皇后的心意我瞭解,不到萬不得已,本王不會為難他。」

  客套過去,兩人陷入片刻的沉默。

  他慢聲問:「皇后離開北燕之後,北燕由誰主持大局?」

  「丞相傅傳隆,近日北燕和天府的來往信函都是送到丞相府去的。王爺處理朝務這麼多天,難道沒有看到過嗎?」

  「沒有。」沈慕淩闔著眼,「從北燕送來的信都沒有落款,各部之事只蓋了各部的大印而已,狀似各司其職,但從未見過傅傳隆的簽字。」

  陳燕冰一震。這件事出乎她的意料,因為離開北燕之前,她的確和傳丞相商定好,所有國務聯絡都要經過丞相府,由他親自簽字蓋章再交由六部處理。

  雖然天府已經滅掉北燕九成的兵力,並派重兵佔領絕大部分國士,形成事實上的侵吞成功。但要處理的國務還很多,兩國又想維護一個表面上的「和平合併」,所以這段過渡期至少還要三個月到半年。傅傳隆做為三代老臣,是她最信賴的人,但為什麼沈慕淩會沒看到傅傳隆的簽字呢?

  她蹙著眉,擔心北燕朝堂又出什麼問題,可是一時間也無法趕回去看個究竟。

  同時她也難免懷疑,沈慕淩的話可信嗎?他帶她同行此舉就古怪得像另有心機……

  他總不會是想把她這個北燕最後的皇裔暗殺在宮外吧?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悚然一驚,身子往後瑟縮一下,撞到車壁。

  他睜開眼,輕蔑地朝她笑,「怎麼?怕我會對你不利?」

  被一眼看穿心思,她心中緊張,表情卻還在維持笑容,「王爺是堂堂天府的擎天之柱,怎會對我這等無財無勢、手無寸鐵的小女子不利?」

  「皇后把自己看得太低了,你攜帶傾國之富嫁到天府,怎會是無財?北燕的百萬臣民是你的後盾,又怎麼算得上無勢?」他靜靜逼近,忽然一手插住她的肩膀,幽幽冷笑,「若說你沒有什麼?可惜,娘娘沒有美貌,倘若我皇兄沒有病倒,憑您的容貌無法寵冠後宮;倘若皇兄病故,憑您的容貌也無法迷惑住我,在這帝國中,皇后該如何自處呢?」

  他眼中的犀利和語氣中的嘲諷,都比不得此刻他帶給她的壓迫讓她心驚膽戰,不是因為怕他,也不是因為被他嘲笑,而是因為他的狂妄竟到了如此肆無忌憚的地步。

  「王爺請放手!」她的聲音不高,但自有威儀。直視著他的眼,她不躲不懼,「我從未想過要寵冠後宮,更不會打王爺的主意,王爺可以放心。」

  「哦?是嗎?」他的手不但沒有鬆開,反而還遊移到她的頸上,那只溫熱的大掌緊貼著她柔細的脖頸,仿佛隨時都能把她指死。「如果您是一個這麼灑脫的人,那您到天府來希望得到些什麼呢?就為了最終無聲無息地死去?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

  「王爺不信我沒關係,日久見人心,我總是陛下金冊禦封的皇后,就算有朝一日要廢我,或者要殺我,行刑的人也不該是王爺您。」她用力將他的手扳開,怒氣已經凝聚在眼中,「想來王爺上車便是為了威脅我,可惜這車小,不能同時容下你我兩人,要不請王爺下車,要不就是我下車。」

  「車子雖小,也並非不能容身,要看皇后想怎麼『容』?」他欣賞著她眼中的怒火,說話依然慢條斯理,「就如這天府帝國,原本沒有皇后的容身之地,您不是也擠進來了?可見天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說它小,可它能容納得了千千萬萬的人,容納得下七國人的生老病死愛恨情仇;說它大,它卻只容得下幾個人的欲望和私心,不,也許它只容得下一個人,或者說它只能算是一個人的天下,只有一個人最終可以在這片天下呼風喚雨,掌控他人生死。而這個人,絕對不可能再是北燕人。」

  陳燕冰盯著他的眸子,嘴角忽然綻出一抹諷刺的笑,「自我來到天府,上上下下如王爺這樣看低我的人著實不少,能忍的我都忍下了,可這不代表我是良善可欺之人!北燕是亡國了,我是投降了天府,但不代表北燕的亡國之人就沒有骨氣!」

  她一手推開車門,喊了一聲,「停車!」

  車子聽然停住,但卻並非因她的命令。前頭車夫歪斜倒地,胸口上筆直地插著一支飛箭。她楞住,還沒有反應過來,四面八方已經響起侍衛的喊聲,「有刺客!保護皇后和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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