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湛露 > 紅顏風流賬 | 上頁 下頁


  花鈴抽手轉身在桌前又自斟了一杯,突然淡道:「王爺趁夜前來,不惜冒著一擲千金的可能,是有事要與我談吧?」

  朱成淵的瞳孔一斂,聲音微涼,「怎見得本王是有事要與你談?本王就不能做那柳三變,只與姑娘們談些風月之詞嗎?」

  她唇角的笑意漸深,「王爺,我花鈴在京中出名掛頭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王爺若是聲色犬馬之徒,早該來了,不會等到現在。所以王爺今日來見花鈴,必定是為事而來。」

  他挨著她站的位置坐下,慢條斯理道:「以前從不知姑娘豔名,是因為我父皇管得嚴苛,他去世後,皇室服喪,這秦樓楚館我也來得少了。那天自見到姑娘後,一見傾心,所以今日特來一會。」

  花鈴斜睨著他的一番巧言,似笑非笑,「王爺當真沒有正事要找花鈴談?若真是如此,那今晚可就任花鈴素價了。

  「花鈴一晚開價,全視對方才學而定,若是普通鴻儒,花鈴愛其才,願把酒論詩,一晚只要一兩白銀即可。若是貪慕美色的酒肉之徒,花鈴錯眼請入暖閣之中,就得多要點銀子做為花鈴的悔銀。以王爺這等尊責身分,要得少了,對王爺也顯得極不尊重,嗯……就算一千兩好了,」

  本地青樓女子,一晚招待恩客的開價,少則一兩二兩,多的也不過是幾十兩。就是最紅的頭牌名妓,一晚上也沒有要到一百兩以上的價格。

  花鈴張口就是一千兩,分明是有送客之意。

  朱成淵看著她,從袖中緩緩抽出一張銀票,放到桌上,上面赫然印著本朝最有信譽的錢莊「通利號」的紅印,「壹仟兩」三個字也寫得清楚分明。

  她伸手去拿銀票,他忽然一把按住她的手背。

  「且慢,倘若我今日真的有事找你,姑娘是否會留下這一千兩?」

  「王爺真是有趣,倘若王爺有事求我去辦,更該是花鈴要價的好機會。這一千兩縱然還給王爺,其他的要價也不會少的。」

  「倘若本王許你拿一個心願來換呢?」他的黑眸堪堪,灼灼清亮。

  花鈴的眼睛一亮,咬著唇問:「王爺可以許諾花鈴多貴重的心願呢?」

  他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一手托起她的臉,「那要看你的胃口有多大了……」

  她定定地盯著他的眼,自那雙烏黑的瞳仁背後,那深不見底的是讓人敬畏的無邊冷靜。

  這個男人很危險……她從第一眼看到他時就感覺到了,當他檔在殺人犯面前,談笑間將對方制服時,她並不是感覺到佩服,而是依然敬畏。他太過冷靜,那時常掛在嘴角的輕桃笑容是他掩飾自己本意最好的偽裝。

  而她之所以能一眼看透他,是因為在他身上,她看到了同樣隱藏很深的——她的本性。

  良久,她緩緩念出一個名字——「張宗瑞。」

  他挑起眉梢,「四哥身邊的得力謀臣。」

  她一字一頓道:「王爺若能幫我殺了此人,花鈴生死追隨。」

  他看著她眉宇之間的凝重之色,知道她不是開玩笑,想了想,他才道:「大約五、六年前,工部詩郎花墨言被舉報有謀逆之罪,全家七十六口或被斬首,或充軍為奴……這件事,聽說和張宗瑞當年告發有關。你與花家……是舊識?」

  她心一橫,決定說出實情,「花墨言是我爹。」

  他詫異地問:「你怎麼逃出來的?所有被充軍之人,都是流徒八百裡外的蠻荒之地,沒聽說有能活下來的。」

  花鈴緊咬下唇,咬出絲絲血痕,但她沒有回答朱成淵的問題,語氣卻更加堅定道:「王爺,花鈴現在雖墮落風塵,淪為煙花女子,但心中亦有浩然正氣長存。家仇不報,枉為人女。王爺要花鈴為您賣身,或可一擲千金,但要花鈴為您賣命,就必須先答應我這個條件。」

  「聽起來似乎沒有轉園餘地了。」他摸了摸下巴,倏然拉過她的手掌,在她的掌心印上一吻,「成交!這算是我的印鑒。」

  她的手心微熱。比他更輕浮的客人她不是沒見過,只是像他這樣善於變臉又花言巧語的,他還真是唯一的一個。「那麼,王爺要花鈴做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朱成淵眨了眨眼,「我需要監視所有在你這裡出現的達官貴人、商賈巨富,所有和朝廷有關係的閒雜人等、要害人物,只要他們知道什麼關於朝廷動向有價值的消息,我都要知道。」

  花鈴笑了,「王爺真是精明,不去他們身邊打探,也不靠朝堂之上的交流,竟然會想到讓一名青樓妓女做您的間諜。」

  「因為這裡是他們最不會有戒心的地方。怎樣,你敢答應嗎?或許這件事牽涉太廣,威脅太大,你未必敢同意。」

  但她全無猶豫地點頭,「一言為定。」

  朱成淵得意地揮動一下酒杯,「這算是你我締結為生死同盟的慶功酒。」

  她雖然和他碰了杯,卻搖頭一歎,「花鈴不敢和王爺妄言『生死之約』,歷來爭權奪位是男人的遊戲。金鈴縱然是死,也要先從「紅顏薄命日開始。」

  「那我也有個原則要說在前。我做事向來公私分明,不講情面,你我合作,也絕不能有半點私情雜念摻雜其中。」

  「當然。」她回答得決然。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