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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忽然間,他停下馬,將她從馬上帶下來,面前是一座較之別的墳塚更顯華麗的石門,門上刻著——蝶妃蕭氏之墓。

  她的心中輕顫,眼睛盯著那幾個字。

  「認得她嗎?」他一直在留意她的神情變化。

  她的脖子有些僵硬,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這是我父皇生前最寵愛的一個妃子,也是騎鶴殿原來的主人。不過你看,即使她生前享受百般風光,死後也不過就是埋在這裡無人問津罷了。」

  「萬歲帶我來這裡,是為了警告我嗎?」她回身看他。

  他居然悠然一笑,「不是警告,是好意提醒,最多就是勸誡。」

  「臣妾不明白這之間的區別。」

  「今天為什麼跑到五弟的王府去?」他點出兩人的問題心結。

  她別過臉去,「心情不好,散散心而已。」

  「為什麼心情不好?」他托起她的下巴,不讓她的目光左右遊移,「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皇上既然看出來了,為什麼還要問臣妾?」

  「因為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一個誠實的人?」

  她咬咬唇,「不是。」

  皇甫朝笑了,「能承認自己不誠實的人就已經算是一種誠實了。好吧,我不逼你,現在你想不想聽一聽關於這個蝶妃的故事?」

  「她有什麼好聽的故事嗎?」她喃喃低語,手指撫向石碑上的名字。

  「聽說蝶把是父皇出宮巡遊的時候無意中遇到的平民女子,父皇對她一見鍾情,就將她帶入宮裡了。這位蝶妃後來為父皇生了一個女兒,就是七妹,不過她的家世沒有多少人知道,所以宮內對她的猜測頗多。

  「有一年,宮裡的嬪妃出宮遊湖,不知道是風大船搖,還是有人故意陷害,蝶妃差點從船上掉下去,後來她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從自己所在的畫舫跳到了七、八丈外的另一條船上,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出一身冷汗,這才知道原來她身懷絕頂武功,從此再也沒有人敢動她了。」

  「縱然是絕頂武功,也難逃生老病死。」潘龍美歎息了聲。

  「不錯,無論是絕頂武功還是絕世美貌,最終都難逃一死,所以在男人眼中,這樣的女人也不值得留戀心中。」他赫然出口的話聽來讓人冷心,卻又是實情,「這座妃塚見證的是無數妃子生前的悲歡離合,以及死後的萬事蕭條,她們生前雖然有機會與丈夫同寢,但是死後卻不能同槨。」

  「女人就是如此……」她再感歎。

  皇甫朝忽然捏住她的下顎,「但是,如今我的心卻有了一絲動搖,或者,找一個讓自己心滿意足的伴侶,與自己生同寢,死同槨,所謂相偕到老,至死不渝,也未嘗不是一件美妙的事?」

  他的聲音與他的指溫讓她渾身一顫,「萬歲對臣妾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

  「你冰雪聰明,豈會不知?」

  她的心口卜通蔔通地跳個不停,已經到嘴邊的猜測卻不能說出口。今日他給她的臉色實在不好看,誰知道會不會故意拿一個套話來騙她上當,藉機羞辱?

  更何況她又不是沒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姿色條件,憑什麼去贏得一個君王的獨寵?

  她說她無意後位,也說他如今對她的專寵不過是一時的新鮮好奇,這都不是為了氣他,而是出自心底的肺腑之言。

  於是她撥開他的手指,苦笑道:「日後如果萬歲能給臣妾一個蝶妃這樣的墓園,臣妾就感恩不盡了。」

  「你的要求真不高。」他有點戲謔的說了一句,然後拉起她的手,「走吧,回宮去。」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還不肯定皇甫朝為何出宮找她,在王府中對她大發脾氣,又把她拉到妃塚等等這一切問題的答案,潘龍美已經重新回到了皇宮。

  皇甫朝沒有跟著潘龍美回寢宮,他停在半路上,潘龍美回頭看了他一眼,自己走了。

  他靜靜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沉聲道:「出來吧。」

  在旁邊的牆角處蹭出一個嘻皮笑臉的人影,原來是皇甫可欣。

  「堂堂公主,躲在這裡做什麼?」他板起面孔教訓妹妹。

  皇甫可欣笑道:「聽說潘昭儀失蹤了,所以進來幫皇兄找找,原來你已經找到她啦?好好地怎麼一個昭儀會失蹤?」

  這裡是騎鶴殿的門口,皇甫朝側目看她的時候也看到了院中那幾株梔子花樹。

  「你知道為什麼當年你要砍掉這幾棵樹時,我會在父皇面前阻攔嗎?」皇甫朝突然轉移了話題。

  她眨眨眼,「因為你說四四方方的一座宮苑中本來有樹還可以算個『困』字,但是如果沒了樹只住人,就變成了『囚』字,囚和困相比,寧可困,不要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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