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湛露 > 大假閨秀 | 上頁 下頁
四十二


  「有嗎?」方少良目光閃爍,「好啊,我就問你最簡單的,你知不知道我的生辰?」

  「壬辰年四月初十。」每年這日子臨近,東府的人就開始為他忙括,然後過壽那天,親朋好友都會趕來賀壽,想不記住也難。

  方少良點點頭,「你的生辰是四月初一,我們只差九天。那你可知我最喜歡讀什麼書?」

  「《山梅經》和《墨子》。」因兩人年紀差了六歲,所以從未在一起讀過書,但在學堂中,曾經見過他讀書時所寫的關於這兩部書的心得筆記,就放在先生的書櫃裡,她悄悄拿出來反復讀過好幾遍,已經能倒背如流了。

  方少良一笑,「但你最愛讀的是《詩經》。」他偷偷去學堂看過她幾次,老師不在時,曾見她偷偷默寫過《詩經》中的文字,可見極是鍾愛。不讓她有須臾的停頓,他再追問道:「你知道我最討厭哪位古人嗎?」

  曲醉雲輕輕念出那名字,「陸遊。」

  因他曾冷笑著對別人說:「陸游若真心喜歡唐婉,當日就不該遵從母命休妻,縱使他大節無差,總是失之情義,這個人我很不喜歡。」

  他那樣討厭陸遊,是因為陸游辜負了唐婉,所以縱然旁人以為他不過是個冷情寡性的人,但是在她眼中,知道他一定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她對他的瞭解之深,讓本來是隨口逗弄的方少良也暗自吃驚,當然,除了吃驚之外,更多的是驚喜。

  這丫頭……不枉他對她用心多年,果然是個知己。忍不住挽過她的手,旁若無人的小聲問:「你對我知之甚深,卻為何不知道我心中最喜歡的人是誰?」

  她耳熱臉紅,嘟嚷道:「你心裡喜歡誰你又沒說過,我怎麼會知道?」

  「就會裝糊徐的丫頭!」他恨恨地罵了一句,拉著她作勢要走。

  沈錚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此刻開口阻攔,「方公子,麻煩請放開手,曲姑娘是我選定的側妃了,我不許別的男人對她無禮。」

  在場忽然一片安靜,很多人本來就在偷偷留意他們這邊的動靜。沈錚今天年滿十五歲,當著眾人的面,親口許諾曲醉雲要做他的側妃,這可是天大的捎息,哪有不側耳傾聽的?

  她還未說話,方少良卻一笑道:「殿下一定是搞錯了,我們家雲兒雖好,但總不能一女許二夫吧?她臉皮薄,禁不起逗弄,請殿下不要再和她說笑了。」

  「一女許二夫?什麼意思?」沈錚盯著她,示意讓她解釋。

  曲醉雲咬唇看著方少良,一副嬌羞難訴的樣子,他望著她,亦是情深脈脈。

  到底還是方少良回應,「實不相瞞,雲兒和我自小青梅竹馬,又是表兄妹,本來已經訂了親,可惜我姑媽去世後,她和家裡鬧了些脾氣,所以才跑到天府來。我此番來天府,便是接她回去成親的。」

  沈錚震驚地瞪著曲醉雲,「他說的都是實話?」

  曲醉雲微微點頭,回道:「殿下現在應該知道,民女之前為何一直婉拒殿下的好意吧?」

  他的臉色極為難看,只覺得周圍人的目光都拋了過來,他咬牙切齒地說:「既然早己許了婚約,之前為何不明說?」

  「殿下滿腔熱忱,民女實在不好說得太過強硬……」她配合著方少良演戲,但這戲中已經有真有假了。真的是她對方少良的情有獨鍾,以及對沈錚的心生歉意;假的是她和方少良的故作親密,和此刻的羞澀矜持。

  但是……不知怎麼的,這真真假假似乎漸漸模糊了界線,變得分不情了。

  被方少良抓住的手,在不知不覺中十指交握,在人前,他們竟可以做到如此親密,毫不避諱周圍人的目光,這……是不是不小心超出了底線?

  她看向方少良,心底的那一絲茫然被他專往的目光牽引——一瞬間她醒悟了!他是在藉此向她傳情達意,而她的這齣戲雖是作假,情卻是真的不能再真。

  想抽回的手被他握得更緊,旁人那竊竊私語的聲音和詭異好奇的眼神也變得模糊,這個地方她陌生得全然沒有安全感,卻因為有他在身邊而沒有任何的恐懼。

  「事己了,就走吧。」方少良俏聲說道,握著她的手,將還在茫然中的她拖向院門。

  忽然問,沈錚在後面喊了一句,「曲醉雲!你可知道拒絕我是什麼下場?我是太子!是日後天府的皇帝,你若是跟了我,很有可能是天府的皇后!」

  曲醉雲知道自己今天也算是把沈錚氣到了。這孩子的心氣那麼高,哪裡受過這樣的折辱?但是……

  她緩緩轉身,輕輕下拜,「殿下請息怒,縱然民女一生孤苦貧困,但……民女唯一可以為自己作主的,便是選定我心中的那個人,至於那人究竟是誰,在許多年前,民女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方少良的嘴角揚起一道很美的弧度,拉著她,趾高氣揚地離開長德王府。

  或許是因為剛才的情勢過於拘謹,讓曲醉雲在離開這裡的一刹那,驀然被幽涼的秋風吹得身子瑟縮了一下。

  他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樣,環臂將她抱住,「冷了?是去武王府,還是送你回胡家?」

  曲醉雲低著頭,不敢正視他的眼,「今天……真是多謝你了。答應你的事,我不會失約……」

  方少良忽然硬生生地托起她的臉,一字一頓地說:「曲醉雲,你可以不跟我回雲疆,你可以不領我這些年對你所付出的那些情,甚至也可以拒絕嫁給我,但是我告訴你,我方少良要你不是只為了你的身子!否則在雲疆時,你早就已經是我的女人了。」

  她一震,緩緩上移的眸子凝在他嚴梭的表情上——在方家,他若是有這樣的表情,幾乎所有人都要嗓若寒蟬,不敢出聲了。因為這代表他真的是非常非常生氣。

  不知怎地,她伸出手,觸碰他緊繃的臉頰,一點點的摩擎過去,直到他忍無可忍的抓住她的手,問道:「你想說什麼?」

  「恨我嗎?」她倏然問他,看到他眉心的皺痕,又說:「是不是特別後悔自己表錯了情?」

  他的眉心皺得更深,吐出兩個字,「不悔!」

  她再一顫,將臉埋在他的胸前,「那……為何你像是怕得了我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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