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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你哥哥?!在哪裡?」他空出一隻手,將電燈打開,房間的擺設一目了然,除了他們以外,並沒有其他人。

  她把頭埋在他的懷中,沒有辦法回答。

  雷予辰注意到出現在門口的比爾,「她只是作了個惡夢。」

  比爾謹慎的將房裡檢查了一次,確定沒有其他人,才在雷予辰的示意下離開。

  「別怕!」雷予辰抱著安朝雲,輕輕搖晃著她,「只是作了個惡夢,沒事,有我在這裡。」

  「可是我……」她聲音哽咽得幾乎說不下去,「真的聽到他的聲音。」

  「別傻了。」他抬起她的臉,輕輕的抹去她臉上的淚水,「這裡沒有別人,只有我和你。有時候人太思念一個人的時候,便會出現幻想,但那不是真實的,而是虛幻的影像。」

  正如他也常用夢到予恩,他的笑容依然燦爛、爽朗。但是醒來之後,馬上就意識到了他的生命早就消逝,這份痛苦更是深刻得令人難以忍受。

  「對不起。」她微抽開身,這才發現他的襯衫前襟敞開,她的臉頰貼著他赤裸的皮膚。

  雷予辰在她睡著之後,因為怕吵到她,所以到隔壁房間工作。

  「打斷了你的研究。」她小心翼翼的說。

  「不用把這種事放在心上,」他輕輕的將她的黑髮給撥到身後,輕歎了口氣。「不如告訴我你哥哥的聯絡方式,我去找他過來,就算他人在國外,我也有辦法可以聯絡到他。」

  她屏息的坐起身,將睡衣給拉好,「不可能,你找不到他的。」

  「為什麼?」他輕聲的問,他不相信這世上會有他想找卻找不到的人。

  雖然他的研究因為她而延遲,他討厭的記者也來到這裡,但是為了她,他還是決定留下,就算理智要他儘快離開,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排她——有生以來,他無法理智的處理一件事。

  他不想要傷害她,雖然事情的發展超乎他所預期,她絕對不會是個隨便的女人,她卻把自己交給了他,可她並沒有要求承諾要他負起責任,只是他也沒有因此而感到寬心。

  「我想幫助你,」他柔聲勸誘,「向我坦誠一切,我才知道要怎麼幫你。」

  「我確實沒有你說的身份證明。」她幽幽的道。

  如他所料,「然後呢?」

  「乾隆二十年,朝廷關閉了福建、浙江、江蘇三處海關,廣州城是中國唯一對外通商口岸,規定所有進出口物品必須由十三行行商辦理。廣州是當時最熱鬧的城市之一,當時城裡洋行、商行四處林立,熱鬧非凡。」

  雷予辰看著她的目光中寫著驚奇,「你對歷史挺有研究的。」

  「歷史?!」她的笑容顯得苦澀,「對你而方是歷史,對我來說不過就是四、五十年前的事,我爹是十三行行商之一,我們從國外進口了許多洋貨也出口茶呀,一直以來都滑問題,直到遭到陷害,跟我們家往來近三十年的商家,竟然在商船裡的貨品裡夾帶鴉片,被官府查獲……「她抬頭看著他,話語在看到他的神情而緩緩隱去。

  「醫生早檢查過,你愛傷的時候並沒有摔到頭。」雷予辰慢吞吞的說,語調中帶著不以為然。

  理智要安朝雲閉嘴,不要再說了,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口,「我當然沒有摔到頭,你覺得我瘋了,是嗎?」

  「我並不認為你瘋了,」他輕歎一口氣,「我只想告訴你,不管你從何而來,我都不會把你丟下,我會對你……負起責任。」

  聽到他的話,她微微一笑,「你真是好心,但是我並不需要你對我負責,因為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是我自己心甘情願。可是關於我的過去……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你才能接受。」

  他搖頭,「不用解釋,你只要不對我說謊就可以了。」

  說謊?!她的雙眼因為他的話頓時黯淡下來。

  內心的沮喪在他的面前完全表露無遺。她多麼希望他可以相信她,但是他沒有……不過內心深處她也明白,她不能怪他,畢竟發生在她身上的事,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

  她的失落顯而易見,雷予辰將手輕搭在她的肩上,視線與她平視,「在我送你去醫院時,醫生告訴我,你身上的血並不全部屬於你,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的問題使她的身軀一僵,她注視著他的雙眸,知道就算告訴他,他也不會相信,更有可能引發更大的衝突……咬了咬唇,她還是決定說出來。

  「我身上的血除了自己的,應該還有我哥哥的吧!」她顫抖的吸口氣,「我哥哥帶著我逃跑,卻因為要保護我,被槍射中。他一向聰明而勇敢,不管遇到天大的事,他絕對會擋在我的面前……」

  他伸出手,抱住了渾身發抖的她。

  她吞下喉嚨的哽咽,繼續說道:「他不該救我!是我害了他,要不是因為我,他一定逃得掉!他用他的命換得我周全,我手臂上的傷也是因為逃跑的時候被打中的,若當時沒有遇到你,我想——我現在應該也已經死了吧!」

  「有人要追殺你?!」這件事使他蹙起眉頭,「是誰?」

  「官府的人。」

  「官府?」

  「總之我們被人陷害。」想起了哥哥氣絕時的不甘,她的淚掉也下來,「被我爹最信任的人陷害。」

  「可是我救你的時候,沒有看到你哥哥。」他很肯定那裡除了她之外,沒有第二個人。

  「他死了。」她僵硬的說。他的死帶給她一輩子難以抹去的傷痕……她眼神不自覺的露出悲傷。

  「就算是死了也該有屍體。」他提醒她。

  「為了逃亡,」她悲傷而無奈的說:「我只能把他的屍首留在大路旁。」若能選擇,她會好好的埋葬自己的手足。

  他專注的看著她蒼白的臉龐,「若照你這麼說來的話,你是遇到了很糟的情況,但這很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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