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子紋 > 小魚躍龍門 | 上頁 下頁
五十四


  因為青竹已將她的手接上,倒是不再麻煩,所以府醫只是開了藥,交代醫女替陶朔語敷在傷處後,就走出來對等在花廳的趙慧妍稟報。

  「夫人,姑娘手傷是多年舊疾無法根治,日後只能凡事留心,以免再犯。」

  趙慧妍不由皺起眉頭,疑惑的看著陶西辰。

  陶西辰見狀,只能解釋,「我們兄妹本是嶺南人士,嶺南常是連日陰雨綿綿,小魚幼時為救人,一時沒顧及天雨路滑,失足跌落山溝之中,傷了手骨。當時家貧,無法及時找到大夫醫治,所以才落下病根。」

  趙慧妍聞言一陣心疼。「真是可憐的孩子。」

  片刻後,陶朔語在內室包紮,聽到外頭通報將軍回府,她登時坐不住,但是醫女還未包紮完成,她也不好離去。

  離開官府的韓熙明原本是打算直接回軍營,但府裡的下人受趙慧妍之命等在官府外頭,一見他踏出官府便告知陶家兄妹到訪,所以他稍一思量,便先回府一趟。

  陶西辰聽到通傳,先出客房拜見。

  韓熙明冷冷地看著走進大堂的他,「你是陶二?」

  「回將軍,草民陶西辰。」雖說金雲陽喜歡陶朔語,但終究還無名無分,在嚴肅的將軍面前,他不敢以晚輩自居。

  韓熙明坐在椅子上,口氣不見一絲親昵,「你兄長一事待日後查明,自會還他一個清白。」

  陶西辰聞言,眉頭皺起,沒料到得到韓熙明這樣一句回答。若是韓熙明出面都無法將人保出,代表情況比他所料的棘手。

  「草民斗膽敢問將軍,我兄長到底所犯何罪?」

  韓熙明吸了口氣,耐著性子解釋,「知府命陶捕頭領人看守官倉大半年,前日官倉突發大火,所幸發現及時得以減少損害,但也因此得知十數個糧倉竟已空了大半,一經追查有數百石糧食下落不明。」

  「縱使如此,此事也與我兄長無關。」

  「你如何肯定與你兄長無關?」韓熙明冷冷反問。

  陶西辰對上韓熙明眼神,再愚昧都看出韓熙明對自己的不喜,但他此刻無心在意,「將糧食盜取謀利,單憑我兄長一人如何能隻手遮天,草民看此事恐怕牽連甚廣,我兄長不過是個代罪羔羊。」

  韓熙明一哼,「你倒是懂得挺多,也知道牽連甚廣。」這之中牽連的也包括了陶西辰自己。

  陶西辰聽出韓熙明的言外之意,但依然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我暗中所作所為,將軍願高抬貴手,草民感激不盡,但草民自詡未有把柄流落他人手中,若將軍真有證據,大可派人將我拿下,但我兄長光明磊落,此事與我兄長絕對無關。」

  韓熙明聽他明明為惡卻理直氣壯,不由氣笑了,「你這口氣真是像極了我那個牙尖嘴利的外甥,真慶倖他如今不在戎城,不然這事兒還不被你們給弄得不可收拾。

  陶二,本將軍將話擺在這——縱使你兄長未將糧食盜取謀利,但是他身為捕頭帶人看守糧倉,糧倉出事,辦他一個辦事不利,怠忽職守的罪名是理所當然,他被押入大牢也並不冤枉。」

  「將軍,」陶西辰重重的喚了一聲,「捫心自問,如今可是辦我兄長辦事不利的時候?現下著重之處該是捉住幕後主導之人。」

  「你說得有理,聽你言下之意,」韓熙明看著他的目光有著嘲弄,「你願意將魏久交出來?」

  魏久的名字一出,陶西辰抿唇沉默。

  若要查私賣,魏久確實是其中關鍵之人,但眼前就算不提魏久與他已失連系,就算兩人還有交集,他也不可能將人交出。

  魏久在韓熙明心中是罪大惡極,但對他而言卻是有大恩,他再掛心兄長安危,也不想違背恩情道義。

  「你不是挺能言善道,怎麼不說了?」

  陶西辰目光銳利的看著韓熙明,「一個魏久也沒能耐將手伸進官倉或軍倉,自個兒抓不到內鬼,一清宿弊,反而只想抓接頭人,縱容知府將我兄長押下,捉他頂罪,將軍能耐原來不過爾爾。」

  「陶二!不論軍營或官府都有規矩,由不得你擅自議論,指手畫腳!」

  要不是不願金雲陽知情之後胡鬧,韓熙明此刻真想押下陶西辰給他一個教訓,一個漢人,私賣也就罷,偏偏與外族互通有無,將關內的糧運往關外!這是吃裡扒外,說他是叛國賊都不為過!

  「規矩?」陶西辰不屑輕哼,「世人都說將軍行軍打仗,英勇威嚴,但如今一見——哼!原來也不過是墨守成規,不知變通之輩。這些年的勝仗,八成都是運氣好!」

  陶西辰的批評可以說是無禮,陶朔語與趙慧妍進到大堂,正巧聽到陶西辰最後一段話。

  她震驚的瞠大雙眼,「二哥,你怎可對將軍……」

  陶西辰抬起手,阻止了陶朔語的話。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韓熙明試圖營救他的兄長,這份恩情他記在心中,但如今他已看清情勢,韓熙明無法相信,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他對著趙慧妍拱手——「夫人,舍妹手傷,草民斗膽請將軍夫人暫時收留,待草民與大哥安然後,定備厚禮登門致謝。」

  「陶二,你別做傻事!」韓熙明猛然站起身,「別忘了,你無權無勢,縱使有心救人也無能為力。」

  這句話一針見血,陶西辰垂下了眼,突然覺得這些年來的努力都是笑話。他鋌而走險,一心盼著他家老三有一天能夠光耀門楣,一心所圖是兄妹此生不再受人欺淩、衣食短缺,但如今有難臨門才知,一個人再多努力都未必能如願,他的兄長剛直不屈,命運卻也不過是掌握在上位者輕飄飄的一句。

  權勢、財富,或許在一出生時,就已經註定……但他不甘心——

  「二哥!」陶朔語清楚看到陶西辰的眼神轉變,莫名有些心驚,伸出手試圖拉住他,「不要走——」

  陶西辰閃過了她意圖挽留的手,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