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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金雲陽聞言這才不太情願的坐下來。

  趙慧妍對於韓熙明和金雲陽的鬥嘴早就見怪不怪,安靜秀氣的吃完手中的糕點,她拿著帕子輕擦了下嘴,這才抬頭看著一旁的陶朔語,「真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

  陶朔語被趙慧妍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是甜糕罷了。」

  「不在東西貴重與否,重點是有心。」趙慧妍知道金雲陽愛吃甜,只不過不喜歡讓旁人知曉。

  金雲陽看著陶東朗忍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忍住開了口,「陶官爺,這甜糕做得不多,你不請自來就少吃點。至於舅父、舅母,你們吃點嘗了味道也就算了。」

  這是陶小魚專程給他做的,給陶東朗吃,他不樂意,就算是舅父、舅母,他也捨不得。

  陶東朗和韓熙明幾乎要被他氣笑了。

  韓熙明倒還好,懶得跟外甥計較,但是陶東朗卻像是故意似的又拿了塊甜糕塞進嘴裡。

  在一旁的韓子安見了,莫名想起上次同樣在涼亭中,金雲陽為了不讓陶朔語將紅豆糕送給陶東朗,不管不顧的硬往嘴裡塞那一幕,還真是現世報,他不由覺得好笑。

  韓熙明一眼看出了陶東朗的存心故意,心情大好。

  他們韓家雖出身權貴,但也不看重門第之見,不然當初他爹也不會同意讓他姊姊嫁給個商戶。所以陶朔語的出身不高無妨,家世清白最重要,如今一見——陶朔語是個好的,兄長也好,家人都拎得清這便成了。

  金寶已經在屋內擺好了膳食,韓熙明率先起身落坐,入口美味,瞬間明白這個小子為何要小氣幾口吃食,臭小子是誤打誤撞的得了個寶。

  只不過吃著吃著,快意卻因想起日益空虛的糧倉而微隱,如今雖有金雲陽的金銀和糧食暫解燃眉之急,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金雲陽再腰纏萬貫,也禁不住養活邊疆兵馬,他更做不出算計外甥家產之事。

  金雲陽外表看來吊兒郎當但卻心思敏銳,注意到韓熙明突然一副食不下嚥的樣子,打破沉默,丟了一句,「有得吃就吃,皇帝老子都不管他的兵,你擔心個什麼勁?」

  「淨說混話。」韓熙明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

  金雲陽嘲弄一哼,「方才在街上遇上了榮政,看他又胖了一圈,日子過得挺滋潤,就算缺糧,看來也沒缺到他的頭上。」

  「他已寫信返京求糧,只不過不知何故擔擱。」

  「這是他跟你說的?」

  韓熙明點頭。

  金雲陽嘴角嘲弄一揚,「你信?」

  「他是雲州監軍。」

  金雲陽輕搖了下頭,此次他送進軍營的糧食來自川地,千里之行都到了,京裡的糧還未到,之中定有貓膩。

  陶東朗在一旁不發一言的進食,縱使聽出了不尋常,但並未介入韓熙明與金雲陽的交談之中。

  他的沉穩和不多事倒令韓熙明又欣賞了幾分,他的目光落在金雲陽的身上,「你這是懷疑什麼?」

  金雲陽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糧食的事與我無關。」

  他如今出手送糧是看在韓熙明的面上,他若在京城沒見著也就算了,如今他人在戎城,也做不來看著自己的舅父夜不成寐還置之不理。

  韓熙明的臉色陰沉,被金雲陽的話弄得七上八下。南方大旱,運河缺水導致各地都在缺糧,這消息並未有錯。

  陶朔語的雙手在桌下不由緊緊的相握,原本她還不知道該怎麼跟初識的大將軍起這個頭,但方才金雲陽所言……她看著他,他是否早已察覺異樣了?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也無心看顧你,你若無事,還是早早回京為上。」韓熙明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金雲陽挑了下眉,要不是遇上了陶朔語,他早就啟程返京,他也壓根不想去蹚軍營裡的渾水。

  他舅父要信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是他自己的事,到時學到教訓,自然就能認清。反正是人都是經一事,長一智,就如同年幼時的他……

  返京挺好,這西北是越來越冷,京城過年熱鬧,他看向陶朔語,她得跟著走。

  只是此刻陶朔語低著頭,沒有接收到他的目光,突然她頭一抬,脫口說道:「軍中有人盜糧!」

  金雲陽的反應僅是一個挑眉,其餘在場的包括陶東朗都是神情一變。

  「小魚,不許胡說!」陶東朗沉著臉,斥了一聲。

  在官府當差,陶東朗雖不知軍營糧草短缺,卻是明白平時用來存糧賑災的穀倉如今也是半空,但從知府大人口中得知,他也以為不過是南方大旱導致糧食供應不及,未曾多想,如今看來,或許除了天災外還有人禍——只是無論是軍營或是官府中的事,都不是他們可以插手。

  陶朔語有些無措的看著陶東朗,注意到韓熙明的神色鐵青,她的心不由往下一沉,她知道自己冒犯,但是她卻不得不提,千里之堤,潰於蟻穴,若非經歷過,她也不知情況最後將失控。

  「我倒覺得她說得挺有道理,」金雲陽冷冷的掃了陶東朗一眼,「小土妞,我本以為你是個傻的,看不出來原來還有點腦子。挺好!」

  陶朔語臉上無一絲被誇讚的喜色,看著金雲陽的神情有些複雜,原來他早知道糧食供應有異,但他卻沒有插手……

  若是上輩子他沒有如此高高掛起,置身事外,或許就不會有戎城之戰大敗一事,她似乎漸漸開始明白上輩子他的冷漠與絕望,或許之中還帶著無法言說的愧疚。

  終究陶朔語只是輕聲一歎,「貴人才是真聰明。」

  別人誇他一百句都沒有陶朔語誇上一句受用,金雲陽雖得意,卻也注意到她情緒轉變,只是他沒來得及問,韓熙明已經沒好氣的開了口。

  「雲陽,別跟個小姑娘摻和。」

  金雲陽淡淡的瞄了韓熙明一眼,他還真不想管閒事,但是扯上陶朔語可不成,他夾了塊魚肉放到陶朔語的碗裡,看著她臉色不安的吃了進去,這才說道:「舅父真是老了,」他冷冷一哼,「道之以德,齊之以禮,知其饑寒,察其勞苦是謂仁將,仁將雖好,但終究未成大將。」

  韓熙明的神情因為金雲陽的話而更加鐵青,他死去的父親韓國公就曾說過——他有勇有謀,但太重仁義,這點是好卻也不好,終究要知取捨之道為上。

  「多說無益,」金雲陽眼神銳利的直視韓熙明,「是或不是,舅父派人去查了不就知道了?就是不知舅父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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