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子紋 > 小魚躍龍門 | 上頁 下頁


  陶東朗冷著臉,對他伸出手,準備捉人。

  「哥哥,不要!貴人,誤、誤會……」跌坐在地的陶朔語在陶東朗動手前動了——顧不得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在金雲陽的面前跪下來,額頭碰到了地面,「貴人,全是誤會。是我瞎了眼、瞎了眼撞到貴人,貴人大人大量,切勿見怪。」

  金雲陽拳頭都已經掄起,看到跪在腳邊的身子,突如其來的轉變令他難得有些呆愣。

  前些日子他爹趁著他去川地時在外養了個外室,他一怒之下就斷了給他爹的月錢,直接離京來到了雲州戎城。一方面是想教訓一下那個好色的噁心老頭,一方面是順便看看多年未見的舅父、舅母。

  只不過他八成跟戎城犯沖,才來幾日就被個不長眼的伶人給纏上,那個伶人自以為長得好看就不知死活的妄想爬上他的床,在他的酒中下藥,要不是他機警,就要中招。

  一氣之下,他便動手將酒樓全都砸了,誰知道才踏出酒樓就被不長眼的撞上——在他眼中,就算是他撞上了人也是別人的錯,所以他就是一口咬定是別人撞了他,他未消的火氣正好轉移對象。

  只是……看著跪趴在地上的嬌小身子,他都還沒出手就求饒,真是有些沒勁……

  他出身京城首富之家,有個攝政王外公、將軍舅父,長得俊朗非凡,照理是眾人追捧,但偏偏他性子張狂、喜怒無常、性情多變,一般人家根本不敢與他有半分牽扯,就怕一個不好,惹火了他這個二世祖,弄得家破人亡都有可能。

  陶東朗震驚非凡,他們兄妹就算在日子最狼狽時也未曾如此卑微,他難得對疼愛的妹妹發脾氣,伸出手要將陶朔語拉起,「陶朔語,給我起來!」

  他只有在氣急時,才會連名帶姓的叫她名字。

  陶朔語向來聽話,但這次她卻是拍開了陶東朗要拉起她的手。

  她的力氣不大,打在手背上不疼,但著實令陶東朗驚愕萬分。「你……」

  陶朔語不是不怕陶東朗的憤怒,只是她更怕金雲陽。

  腦子翻轉著上輩子一幕幕的血腥,她對這個人太過熟悉,在她還是一縷魂魄的時候,曾被迫在他身旁度過了數十寒暑……

  陶朔語的手暗暗捏著腰間的木雕小魚。上輩子她死時,魂魄莫名被留在她的木雕小魚中,就是這個人——從陶南軒手中搶走木雕小魚,讓她只能留在他的身邊。

  她眼睜睜的看他威震沙場,風光一生,富貴榮華。

  她佩服他平定戰亂,安天下,卻也怨恨他讓她的哥哥們走投無路,最終走上死亡路。

  只是她在他身邊多年,怨恨淡了,說到底……造化弄人,無論是他的兄長或是他,都是可憐人。

  重生而來,她也曾經想起他——但終究只能將他壓在記憶深處,她原以為她與他此刻相隔千里之遠,如同天與地,未承想他竟來到戎城,如今就在她的眼前。

  金雲陽似笑非笑的看著神情鐵青的陶東朗,以及跪在地上的陶朔語。

  有點意思。說是兄妹,但性子卻是截然不同。

  他將衣袍一拉,在陶東朗殺人似的目光下蹲在陶朔語的面前,「小丫頭,你倒是識趣,只是你撞了爺,難不成幾句輕飄飄的誤會、賠罪就可揭過?」

  他的聲音在她的頭頂,兩人靠得太近令她有片刻失神,她想也不想的伸出手。

  金雲陽沒料到她會突然動作,還來不及閃開,手中就被塞了東西,他微驚的低頭定眼一瞧,竟是……糖、糖葫蘆?

  「糖。」陶朔語指著糖葫蘆,忙不迭的說道:「我、我給你吃糖。」

  別說陶東朗,此刻連金雲陽都露出同樣的錯愕,他的目光落在陶朔語一臉嬌憨的臉上,近看才發現這個丫頭雖然穿得寒酸,但長得挺好,只不過她腦子是不是有毛病?這個節骨眼兒是吃糖的時候嗎?

  「小土妞,」金雲陽眼底閃過一絲銳利,「你是存心耍我不成,爺一個漢子,吃什麼糖?」

  他的口氣不善,陶朔語臉上有片刻迷茫,身為一抹魂魄在他身邊多年,所以她清楚他喜歡甜的,非常喜歡,或許比她還喜歡,只不過他一直隱瞞得很好,除了貼身侍從,鮮少人知。

  她隱約知道他是礙於顏面,所以不願讓旁人知道他一個大男人喜甜,只是就算重活了一輩子,她還是沒想通甜食與男子氣概之間有何關連。

  不過他現在隱忍怒氣的樣子,倒令她懷念起上輩子的他,想他每每因無人發現而偷吃甜食,臉上露出難得的滿足神情,竟突然讓她有些想笑。

  她嘴角不自覺揚起了一個弧度,輕聲說道:「貴人當然不愛吃糖,只是我想請貴人吃糖,吃糖就不會生氣了。」

  這口氣就像哄孩子似的,金雲陽想要斥責,但她的話……他的目光須臾不離陶朔語,就見她的目光不閃不躲。

  這個土妞兒,有點意思——他像是給她面子似的咬了口糖葫蘆,入口的酸甜令他滿足,但面上卻是一點不顯。

  陶朔語看著他吃糖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也想吃一口,這可是她盼了兩輩子的糖葫蘆,只不過金雲陽吃都吃了,她也沒膽子搶回來。

  「你也想吃啊?」金雲陽晃了晃手中的糖。

  陶朔語老實的點點頭,「我大哥……」她看了陶東朗一眼,「給我買的。」

  「喔——」金雲陽瞥了陶東朗一眼,故意似的又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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