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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他並非不關心兒子,只是他食君之祿,這些年四處駐防,三、五年回京才見親兒一面實屬平常,如今程欣月的直言卻令他感到顏面無光,忍不住怒斥一聲,「大膽!」

  他不悅,程欣月更是滿心不快,「怎麼?將軍理虧心虛,惱羞成怒,想拿我治罪不成?」

  狄中予自然不會拿她治罪,畢竟程欣月再無禮,他依然記得是她救了自己兒子。他自詡忠義,自然不會恩將仇報,只是小姑娘的咄咄逼人,令他忍不住氣惱,手一抬。

  一旁狄府的王總管立刻上前,恭敬的彎下腰,輕喚一聲,「將軍。」

  「把謝禮交給程姑娘。」狄中予沉聲交代。

  王總管是京城狄府的總管,在狄府當差十數年,心裡清楚如今京城將軍府的榮華光景倚靠的是狄中予歷年功勳。只是這麼些年狄中予駐軍在外,鮮少返京,將軍府上下明面上是由狄老夫人掌管,實權卻都捏在狄家二房手裡。

  這次重返邊疆接狄華天,狄中予交代要給程家姑娘的賞金不少,但二房太太黃氏卻萬般不舍,還要他一路上有機會勸勸將軍,無奈他每每提個頭,將軍都要他無須多言。

  他本來盤算著進城後,私下招程家姑娘來見,將黃氏交代的謝金給了便罷,誰知道狄中予竟是連城門都未踏進,就直接來見程欣月,沒說幾句話就要送上謝禮。

  狄中予見王總管不動,不禁眉頭一皺,冷冷的目光掃了他一眼。

  王總管對上他的視線,心頭一顫,只能轉身出去,從馬車上拿了個紫木盒進來,擠出一抹笑,對程欣月說道:「姑娘,這是將軍感念姑娘大恩,還請姑娘笑納。」

  尋常人家拿了將軍府的謝禮,早就感激的一再謝恩,程欣月卻是冷冷的瞧了一眼,伸手直接要打開王總管手中的木盒。

  王總管被她的直率無禮震住了,這是哪裡來的粗鄙村婦,竟當著眾人之面查看謝禮,連忙退了一步。

  程欣月見他退縮,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怎麼?這不是賞給我的嗎?我還看不得?」

  王總管心虛,頂著狄中予的目光,只能硬著頭皮上前,交出木盒。

  程欣月不管王總管陰晴不定的臉色,逕自伸手打開,隨意翻看了下裡頭的銀票,嘲諷的一哼,「一千兩?」

  「回姑娘,是一千兩。」王總管說完,心中忐忑不安。

  事實上,將軍原本的意思是不單送上銀兩千兩,還有田地、房舍,但二房太太黃氏不捨得,所以全壓了下來。

  原以為打發個邊疆村婦一千兩已足夠,沒料到這姑娘竟會當著將軍的面前查看。

  狄中予聽到程欣月的話,眉頭輕皺,他交代的謝禮,自然記得清楚,根本無須細思,就知道問題出在何處。

  二房這幾年的心確實被養大了,他心中不快,但眾目睽睽之下並未發作。

  程欣月冷冷一笑用力將木盒蓋上,「怎麼,在將軍眼中,阿福就值這麼丁點銀子?」

  李青複是狄中予的副官,也是貼身侍衛,對於謝禮的數額也清楚,察覺將軍的神情有異,先行一步開口,「姑娘救了二少,天大恩情,自當無以為報,這一千兩不過是將軍府的前謝,至於後謝,日後奉上。」

  「這倒不必,」程欣月不耐的揮了揮手,「不論前謝後謝,民女都可分毫不取,民女只想將軍回答幾句。將軍遠在京城,阿福為何會出現在邊疆?又為何多年無人尋找?」

  見程欣月緊咬著這個問題不放,狄中予心中翻騰不已,五年前他返京過年,在元宵前卻接到沿海有寇來襲。他急返駐地,卻不知他才離開,當晚元宵燈會,兒子就在京城出手打傷一班權貴子弟。

  據下人描述,當時他兒子招招狠絕,要不是一旁有眾家府第的護衛、家丁聯手制止,肯定會鬧出人命。

  他氣極返京,為平息眾怒,將兒子壓入京城近郊道觀修身養性,揚言要他何時將道觀內的藏書抄寫完才能出道觀。

  兒子狄華天力大無窮,平時卻不喜聖賢書,最厭惡習字,所以讓他抄寫經書如同要他的命。

  狄中予派了幾名武師照看,便匆匆離京南下。只是沒料到他前腳剛走,後腳狄老夫人就上道觀將人放了。

  在外人看來,狄老夫人是心疼孫兒,實則是她深知狄華天脾性,鬧了這一場,他不願再留在京城。果然一得到自由,狄華天立刻離京,不過離去前,他惡毒的留下書信,表明要回邊疆,並投身契丹軍營,擺明與大宋、狄家對立。

  狄家上下看到這封信時,全驚懼不已,深怕這封信流傳出去,引禍上身,所以只能瞞著狄華天離京一事。

  狄中允訓練水師,久居海上,書信往來不易,一方面深知兒子的個性,知道他肯定憤懣,平時又最厭惡習字,也沒指望收到其親筆書信。而在狄老夫人的家書之中,偶爾聽她提及狄華天,還以為兒子會乖乖待在道觀中,誰知今年返京,才知道兒子已離京多年。

  縱使狄家上下辯解這一切全是為狄家著想,但在他們歉疚的語氣下,終究掩不去因為狄華天的外族血統不見容於世族大家這鐵錚錚的事實。

  狄中允雖氣惱自己的娘親、手足無情,但為了顧及將軍府的顏面和兒子可能投身契丹軍營的事實,他只能忍氣吞聲,立刻派人赴邊疆尋子。

  原以為得要花費一番功夫,卻沒料到找人過程十分順利,只是得知兒子受傷失憶,被個姓程的村姑所救,兩人情投意合,即將成親的消息時,他立刻請旨赴邊疆,親自來接人。

  這一路上,他已經將程欣月的來歷給弄得一清二楚,他不是個不知感激之人,只因自己年少也曾為了情愛而一時昏頭,最終現實狠狠地讓他認清門當戶對有其道理。

  至少當年若是他聽從家中安排,娶個世家之女,生下的子嗣不會像狄華天一般受人欺淩。所以,以程欣月的出身,絕不夠資格入狄家門。

  對他而言,他貴為將軍,身居高位多年,不是直接接走狄華天,還未曾休憩的直接來見她,便是給程欣月一個體面,卻不料她咄咄逼人,令人心生不快。

  關於她的疑問,事關家醜,他自然不會透露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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