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子紋 > 小農女當家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陶姑做了幾十年的媒人,人面廣,這生意從一開始就極好,最後不單賣到自己村子裡,還賣到了城裡和塞外的幾間大客棧。

  入夏後,藥田裡原本種下的幼苗開始茁壯,隨風飄揚,仙鶴草長勢極好,到了夏末入秋就能收成。

  原本在程福山身旁的天下一看到程欣月的身影,立刻朝她飛了過來,她淺淺一笑,抬起手,讓它落在她的手臂上,輕柔的撫摸它。

  程福山看到天下諂媚的飛過去,不禁撇嘴,沒急著朝她走去,而是先將手洗淨。

  「今日回來的倒早。」這大半年來,程欣月幾乎全耗在作坊裡,若不是天黑他親自去找人,她都要住在作坊了。

  她露齒一笑,膚色因為炎夏,時常曝露在太陽下而顯得略黑,但他知道她底子好,只要過個冬天就能白回來。

  「鄭大哥來了一趟,說是老爺子有事找。」她的臉小,襯得一雙大眼睛特別清潤明亮,嘴角有個淺淺的小渦,微笑抿嘴時就會露出來。

  他挑了下眉,這才注意到鄭遇竟然跟在後頭。

  鄭遇一對上他冷淡的眼神,拘謹的對他點了下頭,目光不經意的看向程家後院,驚訝竟然別有洞天。

  出身華聖堂,他一眼能認出院裡種的都是些邊疆常需的止血草藥,不到兩畝的地,若能豐收賣出去,是一筆不小的進項。

  「阿福,我留鄭大哥在家吃頓飯。」程欣月知道他不喜鄭遇,特地警告的看他一眼,「我去灶房,你陪陪鄭大哥,別失禮了。」

  程福山沒答腔,等程欣月一走,直接將人無視,逕自走向一旁的雞舍。

  程家養的雞,也不知道是因為伙食好還是程福山手段好,養出來的雞吃飽了在院子裡活動也不會禍害藥田,且每只母雞都勤下蛋,久了也能換一筆銀兩。

  因為知道程欣月每每都會讓鄭遇拿雞蛋回去,與其讓程欣月發話讓他聽了覺得刺耳,程福山倒不如主動先給他。

  這大半年來,醬菜鋪子的老夫婦和鄭遇跟程欣月的關係拉近不少,除了程欣月的醬菜替醬菜鋪子多了筆營收之外,主要還是因為老爺子扭傷了腰,身子一直不見好轉,食欲、精神都不佳,程欣月拿了程福山打來的野雞燉成當歸四逆湯送了幾次後,老爺子的身子骨好轉,自然對程欣月親近些。

  程福山對此不置可否,這樣的恩情在他眼中看來,不過就是一報還一報,無法感動他。

  收了十幾顆雞蛋放在竹籃裡,程福山隱隱覺得不對勁,天氣好,雞蛋的數量怎麼反而少了?

  看著一隻只精神奕奕的母雞,他斂眉思索了會兒,最終面上不顯的將竹籃子的雞蛋全交到鄭遇手中。

  程福山的靠近令鄭遇的眼睛微睜了下,這小夥子長得挺快的,這才多長時間沒見,又高壯了不少。他受寵若驚的接過竹籃,脫口道:「老爺子年紀大了,前幾日我聽他的言下之意,是打算將鋪子收了。」

  老夫婦在邊疆過了一輩子,獨子是個讀書人,在南方有份差事,早早想讓老人家到南方一家團聚,但老夫婦不捨得,如今年紀大了,倒也想過上兒孫承歡膝下的日子。

  程福山睨向他,「我阿姊可知情?」

  「方才我隱諱的暗示了她。實不相瞞,老爺子之前便試探過我,可惜我只有一身力氣,並沒有本事,身邊銀兩也不多,不然我也想將鋪子頂下。老爺子如今找上姑娘,是想問問姑娘是否有意願。你和程姑娘若有興趣,就把醬菜鋪子頂下來,這是筆不虧的好買賣。」

  程福山眼神銳利的盯著他,「若我們頂了下來,你呢?」

  鄭遇搔了搔頭,老實的露出一抹笑,「若你不嫌棄,我自然樂意留下,繼續當個夥計,但若是無法……我不過就費點心神去找份新的活計。」

  鄭遇識字又有力氣,並不怕找不到活,只不過在醬菜鋪子做久了,對這鋪子有感情。

  看著他略微落寞的神情,程福山沒有被觸動。這世上他唯一在意的只有程欣月和多多,瞄了眼一旁的天下,勉為其難再加上這只臭鳥。

  他知道這大半年來,作坊的生意挺好的,程欣月手上有些銀兩,只是要頂下一間鋪子只怕還是不夠,他看著藥田,草藥長勢雖好,但要等收成,至少還得再等上一、兩年。

  看著程福山的神色陰沉,鄭遇後悔自己點頭進門,只是當時程欣月開口,他想起之前嘗過她特地帶來鋪子的小點心,每一種的味道都極好,一時鬼迷心竅想要打擾一頓,卻忘了程家有這個向來不喜他的小夥子在。

  「程姑娘的手藝好,之前送來鋪子的小點味道能趕上我們街上賣的。」鄭遇尷尬的說道,「今日我真有口福,回去若讓芳蘭知道,肯定羡慕。」

  「芳蘭?」程福山的神情微變,「芳蘭是誰?」

  鄭遇聽到程福山的問話,紅了臉,不過因為他長得黑,所以看不出來,只瞧見他的耳尖泛紅,「芳蘭姓蔣,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她跟我一起在華聖堂長大,我跟她有個約定,只要等存夠銀兩,我們倆就成親。」

  媳婦?成親?「原來你已經有媳婦了。」

  「還沒成親。」鄭遇連忙解釋,「還沒拜堂,就不算成親,不能壞了芳蘭的名聲。」

  程福山心中壓根不在意這麼一丁點的差異。「原來你已是有家室之人,跟我說說你媳婦。」

  程福山突如其來的熱絡,莫名的令鄭遇有些毛骨悚然,但還是老實交代,「我自幼與芳蘭在華聖堂長大,她跟我一樣無父無母,但她的處境比我更艱難些。這世上我還有個弟弟叫鄭安陪在身旁,她卻孑然一身。我八歲那年,她進了華聖堂,當時她不過六歲,長期吃不飽,長得特別瘦小,初來乍到難免被欺負,我見她可憐,便將她帶在身邊,長大後自然走在一起。這些年我在醬菜鋪子幹活,芳蘭則在城裡繡鋪當繡娘。我們倆商量好,等存夠了銀兩,買間屋子,就把我弟弟從華聖堂接出來,一家人生活在一起。」

  這幾年他和芳蘭都很努力,只是城裡的房子價格不菲,但兩人的想法未曾改變。他們都是苦過來的孩子,如今積蓄雖不多,卻不曾抱怨,一心只想踏實的完成夢想。

  「聽來,你倒是個重情重義的。」

  程福山突如其來的誇讚弄得鄭遇有一瞬間感到困惑茫然。

  程福山倒是不認為自己的態度轉變有何不妥,直言道:「不過當繡娘不好,刺繡的活兒傷眼,你若疼媳婦,就不該讓她繼續做這活計。」

  鄭遇被程福山的一番話說得心生內疚,他也知當繡娘對眼睛有損害,只是他們倆無父母又無背景,只能做這些靠技術的活計過日子。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