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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第十八章 一生不放手

  寧傾雪知道自己作夢了,夢到熟悉又陌生的宮殿,這裡帶給她的記憶並無太多喜樂。她遊魂似的飄在宮殿之中,然後她看見了他,她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朝他靠近,但他卻視而不見的越過她。

  一身明黃,一如記憶之中的俊朗面容,這是趙焱司,但又好似不是他,一頭白髮,挺拔的身軀在龍袍之下顯得單薄。

  她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後,莫名不安的看著他疲憊不堪帶著陰霾的臉。

  隨著他的腳步走下地牢,空氣潮濕腐臭,泛著血液的腥甜,難聞至極,令人作嘔。

  環視四處不見窗扇,沒有一絲陽光,唯一光亮來自牆上昏暗的燭光,四周一片死寂,唯一聲響來自棺木裡難受的呻吟聲。

  她好奇的靠近,雙眼因震驚而大睜,那是原本風光無限的武陵郡王,如今被削去四肢,拔了舌頭,身上爬滿毒蟲,吊著一口氣,睜大的眼睛寫著活活被撕開似的巨大痛楚,他想死,但死不了。

  趙焱司的目光看著棺木裡的人,周身散發濃烈殺氣。

  「此處陰濕,皇上請以龍體為重。」說話的是角落的一個婆子,一身苗族打扮,個頭矮小,皮膚黝黑,駝著背,嘴中喃喃自語著。

  跟在趙焱司身後的裘子臉上有著難掩的恐懼,一路跟著趙焱司登上大位,他手上的人命不少,早已不知何為懼怕,但是眼前的詭異每每令他望而生畏,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只差一步就要瘋了,偏偏他無能為力。

  寧傾雪留意到婆子低喃著她似曾聽聞的那句話——世間萬物皆生於有,有生於無,何得以紛擾,緣得于意念爾,萬物與我為一……

  猛然間,婆子細長的眼閃著精明的光亮看向她的方向,她心中大駭,慌亂的退了幾步,聽到趙焱司的聲音,立刻朝他而去。

  趙焱司出了地牢,目光對上等在外頭的男子。

  寧傾雪驚訝的認出眼前顯得蒼老的男子竟是林格西,她死去的外曾祖母所收的義孫。

  趙焱司幽幽開了口,「舅父,已經十年了。」

  林格西抬眼看著明明正值壯年卻已滿頭白髮的男人,心生不舍的移開視線。

  「是啊!」林格西的聲音也很是苦澀,「十年了。」

  十年前,他帶著妻小回湘地,卻沒料到等他再返回中原時,已是天下大亂。

  「靈魂重生,已經十年——你騙了我啊!舅父。」趙焱司微揚了嘴角,越過他離去。

  林格西的心一顫,趙焱司收復武陵郡立下大功,先皇死後,順利登基,九五至尊看似風光,但這些年卻只能靠著他開的安神藥才能入眠。

  身為醫者,他很清楚他已近魔障,他找來苗族神婆,讓趙炎司拿恨之入骨的郡王為祭,不生不死的活著。

  神婆誓言能讓靈魂重生,但是林格西卻是半點都不指望,他只是期望能多少壓下趙焱司的狂亂,原盼著帝王多情,等日子一長,或許便能淡忘,只是他錯估了這位帝王對福寶的深愛……

  靈魂重生——寧傾雪看著趙焱司遠去的腳步踉蹌,心像被針紮了一下又一下,隱隱作痛。

  「舅爺爺,我方才見我父皇失魂落魄,可是事情未成?」

  舅爺爺?寧傾雪悲涼的目光看向開口的少年。

  少年雙目清明,神情坦蕩,眉寧間的熟悉令她悸動。他是當今太子,年方十六,雖姓趙,但骨子裡流的卻是甯家人的血。

  他是寧家唯一的血脈,甯齊戎的親子,她為救他而赴武陵郡,最終香消玉殞,而今他已是太子,她千算萬算都算不到,在她死後,趙焱司會不顧法統,瞞天過海的將甯齊戎所出當做親生兒子。

  林格西壓下心中不安,語重心長的交代,「太子爺,有時間便多陪陪你父皇吧。」

  他的擔憂其來有自,轉眼之間,太子雖還年輕,但已能獨當一面,在趙焱司眼中,他已經對得起天下蒼生。

  太子微斂下眼,從細微末節處察覺出待他最為親厚的兩人在地牢之內藏有密事,但他從不過問,只是在他生辰過後,自己的父皇替他定下親事,讓他親政,種種行為都透著古怪。

  寧傾雪急切的追上趙焱司的腳步,他一人靜坐在大殿之上,手裡拿著她生前所戴的鳳釵坐了大半夜,她想叫他去歇息,但是他看不到她。

  突然,他的身子一動,竟然躲過宮中守衛,踏著夜色離宮。

  她心中的不安增大,緊跟著他。

  翠池山上栽滿各式茉莉,那是她最愛的花朵,山頂之上有座大墳,墳裡躺著的——是她。

  涼風吹來,暗香飄動,吹動落葉,一葉知秋,轉眼秋日到來,茉莉盛開著今年最後一次的花。

  不顧地面黃土沾染衣袍,他輕倚石碑,彷佛如此才能與她更為貼近,感覺她曾經的氣息。

  鼻息間滿是苿莉香氣,微風中似乎能聽聞她軟糯的聲音——他想起她的笑中偶爾也會露出淡淡的憂愁,但更多的卻是抹溫柔,讓人相信歲月靜好。

  他永遠忘不了,在邊城將軍府門前對他露出一抹羞怯笑容的臉,還有那一刻他心頭不可忽視的深刻悸動。

  只要一個眼神,對她伸出手,她便會到自己的身邊,滿心歡喜,眼角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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