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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戰君澤舉起手,打斷了邱玉晨的話,目光直視著李代海,問道:“縣大人,敢回堂下何人,得以高坐堂前?”

  邱玉晨心中暗叫不好,戰君澤向來剛正不阿,最恨的便是官商勾結,他給李代海行個方便,卻於律法不符,連忙解釋,“此人姓李,名代海,是甘州城的大善人,今日狀告罪婦張沁玥,下官念其身上有傷,故賜座於堂下。”

  “于律不符,”戰君澤眼神像冰一般掃向李代海,“跪下。”

  李代海疑感的看向邱玉晨。他不認得戰君澤,但能從邱玉晨的態度看出此人身分不凡,可是放眼甘州城,能讓縣大人有所顧忌的,除了羅副將之處,他想不起還有誰。

  邱玉晨一對上李代海的目光,心中一驚,就怕戰君澤看出端倪,立刻斥了一聲,“大膽,還不速速跪下!”

  李代海心中不快,卻也知道衡量局勢,在不知來人身分前,只能忍著身上的傷,吃力的跪了下來。

  張沁玥看著他跪下,嘴角微揚,一抬頭目光與戰君澤對視,見他一臉嚴肅,她輕咬了下唇,挺直腰杆,眼神轉為銳利而明亮。

  戰君澤看到她神情的轉變,原本冷硬的神情閃過一絲笑意,才道了聲,“繼續。”

  邱玉晨看不透戰君澤心中所想,不安之餘只能硬著頭皮道:“罪婦張沁玥傷人,杖責六……”

  “大人,民女不服。”

  邱玉晨被張沁玥打斷,眼底過錯愕,明明她方才已經認罪,只差畫押,現在卻突然翻供,還是在戰君澤在場之時……

  “大、大膽!”邱玉晨忍不住結巴起來。

  “大人,民女傷人,只是自衛,兩相毆傷,各有輕重,”若真要辯駁,張沁玥可不會讓人討到便宜,“李代海夜深闖私戶,欲行不軌,毆傷民女在前,民女自衛在後,敢問大人若民女有罪,李代海又該當何罪?”

  邱玉晨著實一愣,從張沁玥一上堂、一開口,他便知此女不是個空有相貌卻啥都不懂的村婦,之前認罪,該是看出了不論如何辯解都無法脫罪,索性不多費唇舌,而今翻了供,就是認定了戰君澤會替她主持公道……他的心又是一顫,這女人果然是個聰明的,說起律法來頭頭是道,真要論案斷罪,李代海的罪還重於她。

  “胡說八道!”李代海無視邱玉晨的戰戰兢兢,不屑的啐了一聲,“明明是你勾引我進屋,現在倒反咬我一口。”

  “勾引?就憑你?!”張沁玥一哼,“真是豬八戒戴花,不知自醜,令人作嘔。”

  “張沁玥,你個賤……”

  “擾亂公堂,”戰君澤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仁青,掌嘴三十。”

  田仁青得令,立刻上前。

  李代海瞪大了眼,“混賬東西,你可知我是誰?竟然敢打我,我要……”

  田仁青沒給李代海把話說完的機會,啪啪啪的就是三十下。

  打完,李代海雙頰腫起,嘴角帶血,牙都被打掉了一顆。

  李代海痛苦的捂著臉,此刻才感覺到恨意,這個男人肯定大有來頭,就連邱玉晨也不敢替他求情。

  邱王晨戒懼的僵坐在堂上,雖說他收了李代海的好處,自然要維護李代海,但他更不敢找死的得罪戰君澤,況且此時他若是徇私,戰君澤定能一眼就看穿。

  見戰君澤伸出手拿回放在案上的劍,狀似無意的把玩,邱玉晨下意識的縮了下脖子。

  他不知戰君澤手中的劍是否便是傳說中那把御賜寶劍,但就算不是,戰君澤的心狠手辣他是親眼見過的,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就算是一把普通的隨身佩劍,上頭沾染的鮮血也不會少,他萬萬不想上頭染上自己的血。

  邱玉晨心底很快的有了計較,為了自己的仕途與腦袋,他只能得罪李代海,“張沁玥,若事實真如你所言,本官自會給你個交代。李代海,你可是半夜闖入張沁玥家中,意圖不軌?”

  情勢的突然轉變讓李代海有些心慌,他捂著發疼的雙頰,口齒不清的狡辯,“大人,是這賤人引我進她家門。”

  張沁玥正要反駁,戰君澤卻早一步開口,“若真如你所言,是張沁玥勾引你進門,你身上的傷做何解釋?”

  “誰知她發什麼神經,我看上她……”

  “李代海,公堂之上莫要胡言!”邱玉晨臉如死灰的斥了一聲,手中的驚堂木都快拿不穩。他再蠢也看出戰君澤的來意是要保張沁玥,雖說不知為何一個高高在上的有品軍官會跟個大山出來的村姑扯上關係,但這不是他現在要計較的。“要保命,就老老實實的給本官交代清楚。”

  李代海瞪著邱玉晨,就見他暗自使了個眼色,是要自己認罪的意思,他一臉的陰霾,心想著不管堂上坐著何人,只要他一離開公堂,就要直接去尋羅副將,狠狠的報這掌嘴三十之仇。

  李代海吐了口口水,一臉挑釁,“是!我是闖進了張沁玥的家裡又如何?這女人我看上了,是她的福氣,誰知她不知好歹,膽敢拿刀刺傷我,差點要了我的命!”

  “大膽刁民,竟隱瞞真相,誆騙本官,本官不重重責罰,怎對得起百姓?!”邱玉晨一聽李代海鬆口,立刻說道。

  李代海依然滿臉不屑,想著反正罪不致死,皆能以贖代刑,李家有得是銀子,不論怎麼判他都能全身而退。

  “查李代海與張沁玥既是兩相毆傷,兩人得以同罪論處。”邱玉晨沉著聲道,看似大義凜然,“張沁玥雖後下手而理直,得以罪減,但以刀刃傷人為實,兩人各杖責二十,得以贖金百金代刑。”

  李代海不滿的撇了撇嘴,扯動了臉頰,扭曲了一張臉,不過他也不怕,百金而已,對他來說只是筆小錢。

  張沁玥淡淡掃了邱玉晨一眼,這樣的結果也算公允了,畢竟她傷了李代海是事實,本該受罰,二十杖她咬著牙就撐過去了。看著重新寫過擺在面前的罪狀,她沒有遲疑,直接畫押。

  李代海心中冷笑,也跟著畫押,他討不到好,張沁玥也別想。

  看著兩人的狀紙送到了案上,邱玉晨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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