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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張沁玥沒心思理會李春花驚訝的神情,彎下腰繼續忙活,接近午時,太陽正烈,今日田裡的活已經差不多,她打算回家,明日再做。

  “玥姊兒,你是說笑吧?”李春花有些氣急敗壞的跟在張沁玥的身後,這死丫頭明明才說終身不嫁,怎麼才幾天的功夫就改交了主意,還憑空冒出了個夫君。

  張沁玥皮笑肉不笑的掃了李春花一眼,“嬸子,我還不至於拿自個兒的名聲開玩笑。”

  “這可怎麼成?”李春花瞪著她,“還說你識字,懂分寸,卻沒半點羞恥心。你跟李代海都要談親事了,竟然又在外頭找野男人。”

  “嬸子,”張沁玥忍無可忍的停下腳步,“我由始至終與李代海沒半點干係,嬸子別再胡說八道。”

  看著張沁玥兇惡的表情,李春花的心一驚,這個死丫頭以前是個柔弱的泥人性子,現在卻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她咬了咬牙,憤憤不平,“不要臉!”

  “嬸子是在說誰不要臉?”

  李春花聽到身後的聲音,心裡暗道不好。

  疾步走來的女子身材健美,正是田忻,田忻在張家屯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一般人見了李春花這個村長兒媳都會給幾分薄面,就只有田忻從沒把她當一回事。

  田忻的公爹是個秀才,靠著在私塾坐館,每月約有十兩的銀錢,所以在村子裡也算是過得挺好的人家,只不過前幾年張秀才的妻子重病,花光了家中積蓄,又舉了外債,日子才變得不好過。

  但日子雖不富,讀書人在村子裡還是受到敬重的,張秀才在村子裡的地位可比村長還要超然。

  張秀才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張業是下田打獵的一把好手,娶了田忻,對張秀才十分孝順,次子張明則因為當時家境不好,選擇入贅到城裡一戶廖姓人家,如今頂了岳丈的缺,在府衙當捕快,一家人大大小小在李春花眼中,全都不是好惹的。

  看到李春花一臉陰鬱,吃癟的模樣,張沁玥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這還真是鋼盆撞了鐵掃帚,惡人自有惡人磨。

  田忻嫁進張家屯那年,正巧張沁玥姊弟投靠王湘,就因為這同樣剛從外地來的緣分,田忻平時對張沁玥特別照料,把張沁玥當成親妹子似的,她的性子潑辣,向來是個不吃虧的主,更不允許李春花欺到自己人的頭上。

  田忻直接擋在張沁玥的面前,“嬸子,你別欺負人。”

  “我怎麼欺負她了?是她下賤,一女二嫁。”

  “胡說八道!”田忻啐了一聲,“就算你是長輩,也不能壞了玥姊兒的名聲。”

  “你自己問問她,明明已經是李代海看上的人,偏她一夜未歸,跟個野男人廝混,我過來要她給個交代,難道不成?”

  田忻的小叔子是城裡的捕快,所以她對李家那一票人私下做的勾當多少有耳聞,她眉頭一皺,臉一沉,“嬸子,就李代海那貨色,還妄想咱們玥姊兒?叫他早點兒洗洗睡吧,別作夢了。”

  李春花不客氣地回道:“大郎媳婦,我知道你護著玥姊兒,但也不該沒個是非,配與不配可不是你說了算,再說,咱們這裡民風純樸,容不得苟且之事,玥姊兒一個沒出嫁的閨女,一夜未歸,我這個當嬸子的來關心個幾句,還要被你攔著,你這是存心要包庇她,讓我們全村的人丟臉不成?”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誰都受不住,田忻正要斥責,卻被張沁玥輕輕拉住。

  張沁玥輕聲說道:“昨夜大雨,因擔心回來的路上危險,呂嬸子留我在富林酒樓歇了一晚,今日是我未來夫君送我回來的。”

  田忻微睜大了雙眼,明白了李春花為何會氣急敗壞的說什麼一女二嫁,原來是替李代海說親,但張沁玥心中已經有了人。

  雖說不識張沁玥將嫁之人,但總比不學無術的李代海強,所以田忻喜悅的說道,“太好了,玥姊兒要出嫁了!”

  “大郎媳婦,”李春花滿臉的不悅,“怎麼你也跟著糊塗了,她一個姑娘家,出去一趟就冒出個夫君來,你不說說她,還贊聲好?哼,雖說邊疆沒這麼多禮數,但私訂終身算什麼回事兒。”

  “嬸子才是糊塗。”張沁玥的語氣不輕不重,顯得有些意興闌珊,“我無父無母,家裡由我當家,我想嫁誰便嫁,何來私訂終身一說?”

  田忻一聽,立刻笑出聲來,“沒錯,是這個理。只要玥姊兒喜歡,想嫁誰就嫁誰。”

  田忻的相挺令張沁玥的心頭一暖。

  李春花咬了咬牙,心有不甘的問道:“這人是哪裡人?多大歲數?家中如何?”

  “嬸子,這關你何事?”田忻不客氣的回嘴。

  “大郎媳婦,我是怕玥姊兒被騙,難不成你之前說將她當成妹子看待是假的,一點都不關心她未來夫君是何許人?”

  田忻微愣了愣,雖說她信得過玥姊兒,但李春花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她試探的目光看了張沁玥一眼。

  若是旁人問起,張沁玥未必願意多談,但看著田忻臉上的擔憂,她軟軟的開了口,“他是阿洛的同袍,與阿洛平日在軍中有些私交,阿洛死後,他念我孤獨一人,便說要照顧我。”

  張沁玥沒將戰君澤的身分挑明,畢竟少年副將的威名在這西北無人不知,她雖首肯這門親事,卻不想在成親前徒增風波。

  田忻的眸光一亮,“原來是阿洛的同袍。別人我不敢說,阿洛的眼光是能信得過的,能讓阿洛相交,肯定是個好的。”

  張沁玥看著田忻一臉欣喜,不免有些心虛。不是她不想坦承戰君澤的身分,只是就算是對田忻,她還是有些羞於啟齒。

  就算她被戰君澤說服,相信兩人相配,但外人可不會認同,更別提將來若透露出一星半點張洛因救戰君澤而亡,眾人皆會認定是她挾恩圖報,她都能預想到屆時自己被十裡八村認識、不認識的人用那些口水沫子給淹死。

  田忻沒有追問那同袍在軍營裡的身分地位,因為她清楚張洛是個軍醫,雖說在軍中有點地位,但沒太多功勳。從小在這西北長大,她知道軍營是怎麼回事,尋常小兵除了操練外,沒機會見到將帥,便心想張沁玥要嫁之人的身分應該與張洛相差不多。

  但就算對方是個小兵,也不影響田忻的欣喜之情,她向來樂天知命,認定日子平順,便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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