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子紋 > 刺客嬌娘 | 上頁 下頁


  不可否認,阮世君的皮相甚好,他雖然認清自己現在成了劉昌裔,但是他沒興趣接收他的女人,更別提是個頗有心機、手段的女人。

  “大人……”

  阮世君進門那聲輕柔的呼喚依然沒讓劉昌裔有任何的反應。

  他閉著眼,就算聽到嚶嚶的哭泣聲,依然閉著眼一動也不動,心頭默數著數字──只有這樣才能令他壓下脾氣,沒直接將人給趕出去。

  今天阮世君哭得久了些,直到他數了第五輪的一百,她的哭聲才停。

  三天兩頭便來這一場孟薑女哭倒長城的大戲,她不累,他都覺得煩。要不是看她長得好看,將來或許有用,他真想叫她滾。

  耳裡聽到哭聲止住,感覺她站起身,手輕觸了下他的臉,然後輕輕一聲歎息,就踩著小碎步離去了。

  劉昌裔直到關門聲傳來才緩緩的睜開了眼。

  這女人柔情萬千,無怪乎走到哪裡都能受到寵愛,縱使心知肚明他是裝睡,她也從未點破,只是悲傷哭泣。若是一般男人該是早被勾起了憐香惜玉之心,但他不是一般人。

  他的目光看著窗外,寒冬退去,春天來了。

  三月天的一場雨,洗得天空澄澈,空氣清新,他沒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要找到他的夥伴──那個被魏博節度使派來殺他的刺客。

  想起他被撞進書裡時隱約看到的名字──聶隱娘。

  劉昌裔眼底的冷意更深,閃著算計的光芒。這女人最好如同書中所言的那麼厲害,他可不允許有個蠢婦跟在一旁扯後腿。

  ***

  “大人,您就只帶著小的出府,可會不妥?”何鈞一邊推著輪椅,一邊小心翼翼的看著四周。

  雖說他是知道有幾個暗衛在暗處守著,但若遇上突發狀況,現在主子的腿不方便,就怕一個不留神會出差錯。

  劉昌裔不以為然的掃他一眼。瞧他一臉的戰戰競競,這膽子怎麼就這麼一丁點大!

  “若是怕了,你就滾回去。”

  何鈞聞言,忙不迭的閉上了嘴。主子的性子,他自以為就算沒摸一個通透,至少過去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可是從主子墜馬醒來之後,性子比以前陰沉了幾分,雖然有些不一樣,但還是賞罰分明,不會無來由的責駡,所以他心中雖然對主子的懼意依舊,卻也沒像主子剛醒那般高吊著一顆心。

  春日的空氣微寒,何鈞將蓋在劉昌裔腿中的氈毯拉好。

  他的主子本來就有一副好皮相,原本健壯的體態,因為受傷的關係瘦了不少,看起來有些病態的頹廢,卻多了點超然的味道,跟之前那個滿臉笑意、進度有禮的人相去甚遠。

  發現何鈞打量的眼神,劉昌裔冷冷的看過去。

  何鈞一驚,連忙收回視線,迅速推著輪椅,漫無目的的帶著他四處兜轉。

  劉昌裔的目光超然的看著四周,他不怕有人對他不利,相反的,他將自己刻意擺在最醒目危險的位置,因為他在等──等有心人來找他。

  這是陳許地區最繁盛的陳縣,城北向來是百姓聚集地,遍佈作坊商家和市集。

  現在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來往採買的人不少,眾人臉上都帶著笑,但偶爾還是能看著幾個衣衫襤褸、狼狽萬分的逃荒百姓,以及聽見夾雜在笑語之中哀怨悽楚的乞兒乞討聲。

  這盛世已顯露敗壞前兆,上位者尸位素餐,放任藩王割據,各占一方,只求表面歸順,不思作為,上下離心,只怕上位者驚醒之時,家國已破。

  “有偷兒!”

  突然前方有了騷動,何鈞還來不及將劉昌裔推到一旁閃躲,一個衣著破爛的乞兒直接就撞了上來。

  劉昌裔不堪這一撞,從輪椅上狼狽的摔下地。

  乞兒一驚,也跟著摔倒在地,顧不得痛,起身就要逃跑,但是手卻被劉昌裔穩穩拉住了。他心裡一急,用力甩開劉昌裔的手,一得到自由,就要往前跑,才跑了一步,肚子就被何鈞狠狠的踹了一腳。

  乞兒抱著肚子,腳步不穩的退了好幾步,哀嚎著跌在地上。

  後頭追上來的人,見他不跑了,立刻拳打腳踢一番。

  “大……爺,”何鈞見四周的人都漸漸的靠了過來,人一多,他識趣的改了口,連忙上前扶著劉昌裔,“可有那裡不適?”

  劉昌裔輕搖了下頭,也不顧自己狼狽的摔倒在地,他看著兩個壯漢拳打腳踢的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沉聲斥道:“住手。”

  兩個壯漢聽到這威嚴的一喝,動作遲疑了一下,但仍繼續拳打腳踢。

  何鈞將劉昌裔扶到椅子上後,不客氣的上前推開動手的兩人。

  兩個壯漢被何鈞一推,退了一步,正要罵人,就見幾個家丁推開人群,清出一條道路。

  一個長得腦滿腸肥、一身富貴的男人有些氣喘吁吁的走了過來,不忘踹了地上因痛苦而呻吟的乞兒幾腳,“該死的小鬼,老子可是城東的柳員外,偷老子的銀子,不要命了!”

  乞兒才被狠打了一頓,現在無力反擊,整個人只能抱著頭縮成一團。

  陳縣的城北是百姓聚集地,城東則多是富貴人家,這個柳員外住在城東,想來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但那副嘴臉實在令人討厭。

  劉昌裔見柳員外又抬起腳要踹過去,神情一冷。這一個個的耳朵是聾了嗎?真不把他的話給聽進耳裡?於是又斥了一聲,“住手!”

  柳員外聽到這聲威嚇,微楞了下,轉頭看了過去。

  “把人帶過來。”劉昌裔冷冷的說。

  何鈞沒理會氣得吹鬍子瞪眼的柳員外,走上前,彎下腰伸手一拽,就把乞兒給拖到主子前面。看他就算被打也死命握著手中的錢袋,不由得一哼,還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硬是扳開了他的手,將錢袋拿起來交到了劉昌裔的手中。

  “爺,”何鈞恭敬的說:“真是個偷兒。”

  劉昌裔緩緩伸出手,接過有些沉的錢袋,目光冷冷的落在乞兒的身上。見他抬起頭,小小的臉上滿是鮮血,一雙細長的丹鳳眼裝著滿滿的淚水,卻倔強的沒讓流下來──他欣賞這樣的倔強。

  “為何行竊?”他的聲音不大卻很低沉,沒來由的令周遭的吵雜靜了下來。

  乞兒咬著牙,沒說話。

  “若不開口,就送你見官。”劉昌裔的目光森冷而威嚴。“到時候被砍去雙手,一輩子當個殘疾人,就別後悔放過爺給你的機會。”

  對上他的目光,乞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本不想說,但最後還是抖著聲音道:“肚……肚子餓。”

  劉昌裔冷冷一哼,“這算什麼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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