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子玨 > 拜金女郎 | 上頁 下頁
三十七


  「說什麼傻話。」吳秀美吐槽她:「想見他就去找他嘛,又不是生離死別,他人在哪裡你一清二楚。」

  「我不能去見他。」她搖搖頭說。

  「為什麼?」範筱萍感到納悶,這個朋友向來是行動派,想到就立刻去做,這次如此猶豫迷惘,真的很不像她。

  張培湮沉默半晌,淡淡地說:「我不想被他討厭。」

  她心知肚明蔡成寰討厭花癡女人,討厭糾纏不清的關係,他已經用金錢買斷跟她的關係,她憑什麼再去找他?他已經把她視為眼中只有錢的拜金女,怎麼可能會相信她對他產生真感情?

  他只會厭惡她,以為她在耍心機,又想欺騙他,就是要討錢。

  他已經不可能愛她,她實在無法忍受再被他討厭。

  吳秀美和範筱萍面面相覷,感到難以置信,這年頭連高中生……不,恐怕連國中生都說不出這麼「純情」的話,更何況還是出自她們認識多年的好朋友,在她心裡向來是金錢至上,男人排最後,如今……

  「你好不容易碰到喜歡的男人,就這樣放手,不會不甘心?」吳秀美同情地覷著她問。

  連一句表白都不敢開口,這一點真不像張培湮的性格。

  「我不敢告訴他我很想見他,是因為我還不夠喜歡他嗎?我不知道。」她黯然歎道:「我想他,很想見他,可是我說不出『你比錢還重要』這種話,這表示其實我還是不夠喜歡他嗎?我不知道。」

  一直以來,張培湮只把男人當作達到目的的「工具」,這是初次她把男人當成「人」,不知不覺投入感情,真誠的對待。

  也或許因此,她才那麼害怕受傷,不知所措。

  「湮湮,你不要對自己那麼嚴格。」範筱萍勸她:「也不要想那麼複雜嘛,把你的心情坦率地告訴蔡成寰就好了,說不定他也喜歡你。」

  是嗎?真的是她想太多嗎?

  張培湮吐口氣,聳肩,故作堅強地說:「沒事啦,我只是發發牢騷,一時神經錯亂,我才不在乎什麼愛不愛那種麻煩事呢。」她扯了扯嘴角,像在勉強自己笑,「對了,下禮拜你們都要來幫我加油喔。」

  「加油?」吳秀美蹙眉。「加什麼油?」

  張培湮從包包裡掏出一張宣傳廣告紙,攤開在餐桌上。

  「我要參加一項自行車比賽。」

  「你?參加自行車比賽?」兩個姐妹淘同時驚呼,頓時引來店內其他客人的好奇注目。

  「幹嘛大驚小怪?」張培湮倒是挺淡定。「我平常就有在騎車啊。」

  「欸,玩玩跟參加比賽差很多耶,」吳秀美調侃她:「半途落跑會很糗。」

  「別瞧不起我。」她噘嘴,「我一定會騎到終點,絕對不半途而廢。」她握起秀拳,像要證明什麼似的。

  吳秀美和範筱萍互相無聲地交換眼神,瞬間交流了一項共識——張培湮確實怪怪的。

  她們認識多年,這是真正感受到她心底某處的蛻變,像出現一個讓她們很陌生的部分,而打開那部分的關鍵鑰匙不在她們身上。

  或許,她們該想個方法幫幫這個好朋友。

  ***

  蔡成寰,如果你對湮湮還有留戀,不想永遠失去她,勸你快點去找她,否則你會後悔莫及。

  蔡成寰接到張培湮兩個好朋友的電話後陷入長考,在一番掙扎之後,他來到「東海岸自行車大賽」的現場。

  這場比賽辦得熱鬧非凡,參賽人數眾多,由於今天天氣極佳,沿路風景秀麗壯觀,加上獎金優渥,吸引不少單車愛好人士參加。

  他來並不是為了參賽,是為了等候張培湮;他直接到了終點線。

  他凝望著大批人潮逐漸離去,李震南他們的車隊已經走了,太陽西沉,該回來的車手都回來了,擺放的攤位也開始收拾,工作人員紛紛整理場地,一副要收工的態勢。

  隨著人潮散去,唯獨他停留在原地不走,有些人離去時還用異樣的眼神瞄著他,估計在揣度他的身分。

  他沒去算自己來了多久、等了多久,眺望著夕陽西下的海洋,金瀾層層如波,迎面而來一陣陣刺鼻的海潮味,身處在恬靜安詳的海濱,蔡成寰感覺自己的心情變得很平靜,終於領悟自己不顧一切來此的緣由。

  他發現自己並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就算等不到人也沒關係。不知為何,在他心底就是有股莫名堅定的信念,相信張培湮一定會來參加比賽,她一定會出現,她一定會堅持到最後。

  她也許不想看見他,也許對他沒有真感情,也許並不在乎他。

  沒關係,他不想計較,不想算計,不想用他那自以為是、精明銳利的腦袋,去探究他可以得到什麼。

  他可以在這裡,毫無理由地等待她,即使機會渺茫。

  就算被當面拒絕也無所謂,他只想真誠地面對自己的感情,不給自己逃避的理由,無論結局如何都不後悔,就是這樣。

  而另一端,距離終點線不遠處,張培湮幾乎要累攤了。

  差一點點,就差那麼一點點,不要放棄,我一定可以撐到最後。

  張培湮一邊騎著單車,不斷在心裡鼓勵自己。

  她不是為名次而來,也不是為了獎金參賽,她只想把自己逼到極限。

  曾經,她以為金錢是人活著的最重要目的,但當它真正到手後,她才察覺自己渴望的東西用金錢無法買到。

  錢很重要,可有些東西卻是難以金錢衡量,無法出價,無法取代。

  她很遺憾自己體認到這一點,卻又慶倖自己能體認到這一點。

  能夠擁有一段真誠的感情是多麼難能可貴。

  如果有一天,她不再為錢偽裝演戲,能不能有一個人能接納最純粹、最真實的她?

  四周天色已暗下,張培湮幾乎看不清楚周遭的景色,原本熱鬧的人群都散光了,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

  她喜歡騎自行車,卻從未有過如此高度競賽的經驗,她感覺自己的力氣已經全部透支,好似只要有個人在她背後推一把她就會立即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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