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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我很抱歉造成你這樣的困擾,但一切都過去那麼久了,我希望你能節哀順變。」石嫫女找不出詞匯來形容對他的歉意,只能用「節哀順變」這種可笑的形容詞來替代。

  「但我還是心有不甘。」

  卞摩樹狼狽地瞪了眼坐在旁邊,卻一直不發一語的鄂楠。

  「所以我把鄂楠帶到你身邊,要他主動去接近你。」他豁出去了,反正眼前這個女人他又得不到,既然如此,就玉石俱焚吧!

  鄂楠的情緒繃得很緊,在他聽到卞子的最後一句話時,他緊閉上眼。

  他不是擔心先前的愚蠢計劃曝光,也不是擔心透析人性的醜陋,他唯一擔心的是石嫫女,怕她此刻懷著身孕的脆弱身心承受不了事實的打擊。

  果然,石嫫女的臉色微微發白,擺放在裙擺上的小手微微收攏。「能不能麻煩你說清楚一點?卞先生。」

  鄂楠的身體猛然一震,睜開眼看著她泛白的小臉。

  「可以嗎?鄂楠?」嘴裡說出來的是尊重的詢問,但卞摩樹其實是看好戲的成分居多,嘴角控制不住地揚起。

  好吧,既然自己說不出口,就讓這個始作俑者出面揭穿吧!

  「說吧,我跟她之間沒什麼不能說的。」

  也該是幾天下來的掙扎到了臨界點,鄂楠不想再繼續背負著每回即將到口,卻又在脫口之際缺乏臨門一腳的掙扎,他沉痛地下了決定。

  突然之間,三人都沉默了,每個人都猜不透彼此的心思,互相猜臆著彼此的心事。

  「咳,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清清喉嚨,卞摩樹的最後一絲理智被妒意給淹滅了,他太眼紅他們之間的親密和默契,因此他很快地將前因後果從頭到尾述一次。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不,沉默已不足以形容那般僵凝的氛圍,那厚重得幾乎令人窒息的凝沉──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卞先生。」扯開蒼白卻淒美的微笑,石嫫女首先打破岑寂。「也謝謝你對我如此掛心,可惜我今生無法回報你。」

  卞摩樹的顴骨閃過一絲狼狽的紅痕,稍有歉疚地低下頭去。「其實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有了孩子……」

  「真的很謝謝你,卞先生。」石嫫女的笑更美了,但很難形容的是,明顯感覺她笑中帶淚。「希望你會遇上真心對你的女人,把這份感情留給她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仿佛被上了一課似的,卞摩樹慨尷尬又受教地點了下頭,對她的恨意也在頃刻間消散無蹤。石嫫女感覺得到他心境上的變化,她拿起皮包站了起來,雙眼始終盯著卞摩樹,不肯施捨半絲注意力給鄂楠。「接下來就是我跟鄂楠的事了,請容我們先行告辭。」

  氣氛一直是僵凝的,由賣場回到石嫫女的家裡,她和鄂楠之間沒有任何一句對話。

  不是沒有發現自己緊握方向盤的指關節微微泛白,鄂楠設想過接下來可能面對的質詢和不甚愉悅的局面,卻不知道她將會選擇用什麼樣的方式來開場。

  到了停車場,石嫫女逕自下車步向電梯間,在沉悶的地下室停車間裡,鄂楠似乎還聽得見自己胸口惴惴地亂跳──

  天!他活到現在三十來歲,還不記得自己曾有哪一回緊張得如此嚴重!

  她從來不知道由停車場回到家,這段在電梯裡等待的時間會這麼長,石嫫女開始懷疑自己住的不是六樓,而是十六樓,甚至二十六樓。

  打從在賣場遇見卞摩樹之後,她的喉嚨一直是梗著的。

  一直期待鄂楠會向自己吐實,不料到最後,她還是得由不相干的人嘴裡得到真相,這怎不令她鼻酸和感歎?

  入門後,她疲累地窩進沙發裡,也是她懷孕後最常窩躺的位置,稍嫌吃力地將素足抬到沙發上的另一頭上讓充血的經脈稍感舒緩──

  即使現在的她早已疲累不堪,但她仍必須讓自己有體力和他對抗。

  尾隨她身後進屋的,自然是這個屋子裡的另一個使用者鄂楠。

  說句難聽點的話,他是入侵者,卻儼然當家主人般熟悉每個動線和轉折;他先開啟冷氣驅散屋裡沉悶的空氣,然後選擇了她右方的單人沙發坐下。

  一開始,兩個人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直到輕淺的啜泣聲打破滿室沉靜,差點沒讓鄂楠驚訝地跌下沙發。

  「你、你幹麼哭啊?」真正想哭的人是他吧?不知怎的,兩人之間的相處,他老有種自己占下風的錯覺,不論她以任何一種風情呈現,他都覺得自己只有徹底臣服的分兒。

  「我不想哭,一點都不想。」用力吸著鼻子,她的淚卻越掉越凶。「你不覺得剛才的事很糗嗎?明明是我們兩個人都知道的事,卻要另一個人來點破,這樣還不夠嗎?」

  兩個人都知道的事?!

  她的意思是……她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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