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子澄 > 濃情瑞士鍋 | 上頁 下頁
十二


  「會啦會啦,你就是愛操心。」羅祥青不耐地拉著妻子往坡上走,似乎完全沒把女兒的安危放在心上。

  一夥人又嘻嘻鬧鬧地往山頂目標邁進。仿佛大家都將羅凱鑒能安然到山頂一事當成理所當然,一路上只有閻子厚頻頻回首,卻怎麼也看不到熟悉的那個女人。

  迷路了!她真的迷路了!

  該死的臭猴子,都是他那張烏鴉嘴,瞧瞧,現在一語成纖了吧?

  奇怪了,她明明是跟著路標一路往上走,也不知道哪兒出了差錯,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涼,害她心裡不由自主地發起毛來。

  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耶和華、釋迦牟尼……她無力地背靠著一棵大樹,揪著之前閻子厚遞給她的手帕。張嘴喃喃地將所有知悉的神明全「召喚」過一遍,一顆心仍止不住地惴惴亂跳。

  天呐!這是什麼鳥不生蛋的狗屎地方,為什麼連半個人都沒有。

  一隻飛鳥仿佛受到驚動,突地沖出樹梢,越過她頭頂疾速而過,驚得她尖叫出聲。「啊!——」

  她抱著頭蹲在樹下,雙肩不停抖動,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寧靜的樹林裡回蕩……久久才回過神來。

  「媽?爸……」她越來越不安,開始試著打路走出迷宮般的樹林。「姐,姐夫?」每個她熟識的親人都讓她喚過了,她就是固執地獨漏那個最掛心她的人。

  「誰啊?有沒有人來幫幫我?」她的腿都軟了,驚恐的眼不住看向幽暗的樹林深處,唯恐隨時有不知名的生物沖出來攻擊她。

  「爸……姐夫……」算了,就算媽跟姐突然出現了,恐怕也扶不動她。她真的沒力氣了,還是認命點,只叫男性親人好了,至少他們還有力氣背她走下山。「你們誰來帶我出去?」

  她在樹林裡兜了一陣子,因為沒有帶表,感覺時間過了好久,仿佛比一世紀還久;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開始有了想哭衝動。

  怎麼辦?萬一沒有人發現她因在這片樹林裡,那她一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不就得埋藏在這裡長蟲?

  不要啊!她還沒談過轟轟烈烈的戀愛,還沒親過嘴接過吻,更沒有享受過朋友說的那種欲仙欲死的情欲滋味;這些身為人類應該一一體驗的過程,她一項都沒嘗試過,她不想那麼早死!

  就算真的註定得死,她也要用火化的,才不要以如此原始的方式埋藏在這裡,任由美麗的軀體生蟲、長蛆,甚至可能有老鼠、蛇啊什麼的鑽過她的骨頭、眼窩,單單這麼想著,就足以令她失控尖叫。

  「臭猴子,都是你……都是你啦?」她全身乏力地倚著一棵不知名的大樹,連站問及此事的力氣都用盡了。無力地跪坐在黃褐色的泥地上。「就只知道欺負我,你知不知道我就要死在這山裡頭了……」

  泥土弄髒了她雪紡紗的洋裝,抹淚的時候,手上的泥沙讓她抹得滿臉髒汙,可是她一點都不在乎。

  反正都快死了,還在乎什麼呢?

  「到底誰可以來救我?」她用力地吼叫著,其實叫出來的聲音,只比貓咪好上那麼一點,可悲得連回聲都引不起。

  洩憤似地捶打地面,她哭花了眼、迷蒙了視線,陡地一隻肥大的黑灰色老鼠由她身畔的草地沖出來,惡劣的踩過她穿著涼鞋微露的指尖。那條噁心招搖的膚色尾巴惡劣地晃過她膛大的眼,嚇得她用盡全身的力量尖聲嘶吼。

  「啊——」

  「小鑒!」一雙溫暖有力的臂膀適時摟住她顫抖的身軀,不斷在她耳邊安撫道:「沒事了,我找到你了,沒事了……」

  「不要!」她失控地捶打摟抱她的「不明物體」,以為牛頭馬面就要來拘捕她的魂魄。「不要抓我!不要!我不要那麼早死!放開我!」

  「是我,是我啊!」 閻子厚幾乎抓不住她胡亂揮打的雙手,她幾次被她的鐵沙掌迎面痛擊。「小鑒是我,我是猴子!」他擔憂地不斷表明身分。

  「不要!我不要死在這裡!我……唔!」她聽不見任何語言,連她熟悉的國語她都聽不進去,直到一方柔軟的唇瓣吞噬她叫囂的嘴,她怔住了。

  誰?誰在吻她?怎麼牛頭馬面也會親吻凡人嗎?

  閻子厚心疼地吻住她。他不知道失控中的女人,力量會比一個大男人還大,在無計事施的情況下,他只能選擇最原始的方式讓她安靜下來,即使滿心憂慮也不阻止他——

  發現她不再掙扎,乖順的癱軟在自己懷裡,理智告訴他,他該停止這個吻,但他停不下來;這是他等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才等到達成心願的機會,他捨不得。

  扶住她的後腦,他放任理智漂流,略嫌急躁地加深這個吻的深度。他伸出舌頭探進她因驚訝而微啟的貝齒之間,放肆地舔吮過她口腔裡每一分甜美的汁液,直到她揪住自己手臂的小手止不住地抖顫,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她。

  「猴子?」她的聲音沙啞,因為喉嚨哭過了頭也喊過了頭,更為流失的水分而乾渴;她茫然地輕撫他的臉頰,以為眼前的他是幻覺。

  「是我。」感謝老天!她至少還認得出他來。「渴嗎?喝點水好不好?」趕忙拿出背負裡的礦泉水,湊近她嘴邊喂哺她。

  「好甜……」她貪婪地吸吮著源源流出的液體,微腫的唇被滋潤得恢復絲微血色。

  閻子厚凝著她唇瓣的眼變得深幽,他輕輕撇開頭,感覺身體燥熱起來。

  最後,是閻子厚背著她下山的,沿途他們沒有開口說過任何一句話。

  沒有人提起那個吻,也沒有人互相質問對方的不是,他們只是靜靜的走著,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他和她……

  羅凱鑒疲累地趴俯在他背上,神智幾乎其渙了去,他沉穩地踩著堅毅的腳步,在儘量不讓她感到顛簸的情況下,安然將她背到山下。

  「老天爺!幸好找到你了!」等在山下的張玉娟老淚縱橫,想不到自己的女兒到了二十六歲還會迷路,那淚水真不知是因為擔憂還是羞愧來得多一點?「小鑒,你嚇死媽媽了。」

  「 我不是早說沒事了嗎?你就是愛瞎操心。」羅祥青松了好大一口氣,眉心的皺摺也好不容易得到平撫,擦擦了老伴的老淚,他的鼻頭不根本法微微發酸。

  「子厚。」看了眼疲累睡去的羅凱鑒,羅凱倩的一顆心緩緩落入正常位置。「在哪裡打到她的?」她多少也得負點責任,但最誇張的是,小鑒竟然真的走丟了。

  她發誓,他們絕對不是故意詛咒小鑒的!

  「樹林裡。」直到現在,他的耳邊還響著她的尖叫聲,如此淒厲,如此驚恐,絞得他五臟六腑全揪疼了起來。「八成走岔路了,轉到小徑去了。」這是假設,也是最大可能。

  「回來就好。」安撫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蘇成淵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她累壞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結束踏青行程,只是一路上,羅凱鑒都不曾醒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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