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鐘淇 > 細作丫鬟 | 上頁 下頁
二十四


  「利用通商之便,將武器私販到敵國大食……盛清崇將我冠上如此罪名,我若不好好回報他一番,豈不辜負了他這番用心良苦的栽贓。」他輕勾唇角,揚起了一抹嘲諷的淡笑,接著,黑眸一凜,聲音瞬間變得寒冷無比地道:「聽說,他在西南秘密窩藏了另一批武器,只待此事風頭過後便要偷販到大食,何七,我要你領著人前往西南劫走這批兵器,順便將他窩藏兵器的老窩給放火燒了!」

  有仇不報,向來不是他皇甫殤的性子,雖然他目前尚無法親自現身動手報復,但命人在背後替三皇子製造些麻煩還不成問題。

  他倒要看看,沒了這批兵器,三皇子怎麼履行與大食那個蠻橫不講理的虎狼賊國的約定,又如何向對方交代。

  「是。」見主子心意已定,何七最後只能無奈地聽其吩咐離開,領命替主子他辦事去了。

  月上中天,夜深人靜時分,秋夜的月光透過木窗斜斜照射進屋內,狹小的女子閨房裡,擠著姊弟三人,許是忙了一整天,身旁的一雙弟妹早已睡熟,但躺在床的馬蘭眉卻輾轉難眠,滿腦子都是早晨為他送魚湯時他所說的話……

  「我不會忘。是你將我從敵人與官兵的追剿圍捕中救了回來,我永生不會忘記!」

  這段話,仿佛帶著什麼魔力般竟盤旋在她耳邊一整天,讓她整日心思難以安。

  一向平靜的心湖,像是被人投入了顆石子,頓時掀起了陣陣波瀾漣漪。

  「唉!」罷了,那不過是他隨口說的話,她怎麼會受影響因而失眠呢?

  算了,反正再怎麼翻來覆去也不睡著,索性不睡了。

  於是,她不驚醒身旁弟妹,動作輕巧的起身,披上了床邊外袍到屋外透氣。

  披著一頭及腰青絲,來到了院子裡,與弟妹共同飼養的那群小雞早已窩在雞棚裡睡著,她獨自來到院中的石頭桌椅前,落坐在石凳上,微微仰首望著那滿天燦爛的星空,果真是她在現代時所看不到的絕麗美景。

  那點點星子,明亮而璀璨,在夜空中澱放閃爍,讓人瞧了不禁沉醉在那絢爛的光華美景中。

  也不知是否被他今早那番調笑話語勾起了心事,她竟憶起了過往在現代的生活。

  他說,她一點也不像農家姑娘,是啊,她原本就不是農村姑娘,她是從現代穿越來的異世女子,根本不屬於這個朝代,雖然過去她總是嫌棄現代生活如何如何不好,但真的穿越後,她還是想念那個車子太多、空氣有些糟的地方,想念她那個位於市區公寓頂樓、一人獨居的小窩,也不知未來她是否還有回去的一天。

  思及此,她眼眶忍不住微微泛紅,下意識地抱住自己,放任思緒遠揚,回到她那今生再也回不去的故鄉……

  「夜如此幽深,你為何不在屋內熟睡,一個人獨自坐在這兒?」

  正當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驀地,身後傳來男人熟悉低沉的詢問聲,瞬間拉回她的思緒。

  她匆匆拭去了眼角的淚珠,回頭瞪向那之前半點聲響也沒發出、像極背後靈突然出現在身後的冷漠男子,沒好氣的道:「你不也是,夜已深,你不好好待在屋裡養傷安睡,出來做什麼?」

  莫不是閑得慌,想趁夜深出來學那樑上君子偷東西?

  皇甫殤聞言,只是淺淺勾起嘴角,披著雪白中衣,逕自艘向她。

  「養傷之道,唯靜動二者輔成為宜,只靜不動,對傷勢並無太大益處,白日因外頭人多,無機會出來活動,只有趁夜深無人的時候,出來練走調息。」他走至她身旁位置,略微低垂下首盯著她,「而你卻與我不同,從你的神色看來,你似乎有心事。」才令她夜深難寐,更讓她眉宇間透出難能一見的憂鬱之色。

  「我……」在他的注視下,她張了張嘴,躊躇了半晌,才用力撇開頭去,「算了,即使我說了你也不懂,既然不懂,那我又何必浪費口舌向你述說呢。」

  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會瞭解她心裡的煩憂與困擾。

  「這世上,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又如何能事事通曉、樣樣皆能?」他緩緩挪開凝望她的目光,緩聲慢道:「不過是尋個機會,讓你訴說心裡的煩擾,抒發戀悶情緒罷了。」

  他並無意深究她所說的事背後的對錯是非。

  「是嗎?哪怕我要說的事光怪陸離,在外人聽來離奇古怪,你也願意聽?願意相信?」聽了他的話後,馬蘭眉忍不住抬起螓首,試探地問道。

  她怕,倘若她將自己的真實來歷照實說了,他會將她當成瘋子,抑或是將她當成妖孽給捆綁起來施火刑燒了。

  「我自幼隨師父雲霄子于九華山上修習,在恩師身旁,亦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奇事,或許你說的,我早已目見耳聞過也不一定。」意思是,她所說的事,並不會對他造成太大的驚嚇或影響。

  咬了咬紅潤的下唇,遲疑了半晌,她終於決定開口將一直積壓在心底的那憂愁道給他知。

  「我……時常作一個夢,」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她故意將穿越經歷說成了一個夢,如此一來,他便只會以為她作了幻夢一場,不會將其當真,「夢中,我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意外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朝代,在這裡,我什麼人都不認識,可卻有著我在另一個世界一直殷殷渴盼擁有的家人、親情,雖然,這兒的親人偶爾會惹出一些狗屁倒灶的糟心事,要我幫忙收拾爛攤子,可是,他們總歸是愛護我的。

  「在我病時,會為了治好我的病,不惜砸鍋賣鐵替我請來城裡的大夫看病,並不眠不休的辛苦照顧我,只為讓我恢復健康。而在另一個世界,我若病了,擁有的不過是冷床冷被,沒人會緊張擔心我的病況,但那卻是我連在夢中都不斷思念、想回去的故鄉,假如你是我……不,我是指夢中的我,你會如何選擇?是努力尋找回鄉的路,或是……就此留在這異世?」

  她緊緊地瞅著他,似乎正等著他如何回答。

  而聽了她這奇異夢境的皇甫殤則斂目沉默了下,而後,他緩緩抬手摘折下身旁桂樹的一片樹葉,開口道——

  「飄渺虛幻之夢,何須如此掛心。但倘若是我,上天既然安排了我來此,必定有其目的,我則順應天命,既來之,則安之,放寬心,隨遇而安,不為其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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