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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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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像一隻提線木偶,沒辦法,她只會拿繡花針。 終於學完分花式,閔友意笑道:「淹兒,你試著將它們連起來舞一次。」 連就連——她默默忖想,將記憶中的動作連貫起來,然後……沒想到……才第三個姿勢,她已經兩腿打結向地面撲去。 好……好丟臉……若不是他救得快,她絕對四肢著地。 身後,寂滅子的笑聲不大,但很清晰,就連阿閃也笑出聲。抬頭看他,卻聽他道:「淹兒,你踏錯步了。」 「……」 第四日,學劍;第五日,學劍;第六日,晌午未到,他們已抵達尖鋒府。 城門已經看到了……熟悉的街市,熟悉的石道……家門遙遙在望…… 「閔……」她停下步子,回頭看他。 沙色衣袍,黑線繡邊,杏花眼正正迎著她,那一雙眼,無需多的情緒渲染,早已是風情自現。她垂眸,見他仍是那條白色淺紫邊的腰帶,似乎……他一直用的就是這條腰帶…… 腰帶皺皺褶褶,飄飄然垂在他膝側,令她想起在崖下的片刻時光。雖然短,她卻不覺得不開心。時有風過,腰帶迎風揚起,依稀可見帶尾繡著一隻紅色蝴蝶。 那是她繡的…… 此次一別,像他這麼一個傳奇式的武林人物,與她再見的機會不大……吧?或許,這令她驚奇的幾天,之於他不過是尋常日子,過眼雲煙。 江湖武林對她而言,是一片全然陌生的天空,滋味難尋,機緣巧變,想必用不了多少時日,他也會忘了她,忘了曾收過一個隻會繡花的徒弟……她都沒叫過他師父……呢…… 十八年來,她幾乎只在尖鋒城百里範圍內打轉,最遠也就是和親人掃墓登山,這次興致所來隨二哥出門,雖說是為賀家送嫁衣,順便躲一躲那位冷冰冰買嫁衣的貝蘭孫,其實,她另有一個小小心願…… 她想看看爹、娘、大哥二哥為她選的夫婿。 她不認為自己長得多麼國色天香,來長孫家提親的公子,多多少少也將長孫家的財力和聲望算在了娶她的利益裡,所以,提親的人算是很多了。爹娘要求提親者先送一幅畫像來,以「觀其神、觀其形」,然後,他們在一堆畫像裡挑中了一幅,大哥二哥歡歡喜喜拿著畫像給她看。 盯著畫像,她實在很想……很想…… 想取手邊的針紮一紮他們! 為什麼那麼多俊俏公子他們不選,偏偏選這幅……呢? 她知道爹娘素有向佛之心,但是,不可能讓女兒嫁給一尊佛像……吧? 畫上,一尊大大的佛,慈眉善目,手結蓮花,佛座也是一朵大大的蓮花。整個佛像以墨筆繪畫,蓮花佛座則是漸變的粉紅,上黑下紅,莊嚴肅穆。 真好! 非常好! 請問——她的夫婿在哪兒? 大哥很興奮地指了指佛像一角,她眯眼湊近,才發現畫角邊上有一道身影,寥寥幾筆勾出,長衫起波,飄巾垂肩,果然一派優雅儒氣。 觀其神——俊逸飄然,的確是上上之選。 真好! 非常好! 只是,畫上那人是背面。 看不到眼耳鼻唇,如何「觀其形」?若他是麻臉、塌鼻、裂眼、豬唇,怎麼辦?若他是獨目相、雷公相、怒目金剛相、地藏菩薩相,怎麼辦? 二哥在耳邊喋喋不休,說這人文采出眾而不戀官權,心地慈悲又擅繪佛畫,在江湖中頗有名氣,人稱…… ——綠絲絛,草如袍,「苦綠公子」樓太沖。 那日,她正是想看清楚樓太沖生得是何樣貌,才靠近銅鐘,卻不想被他瞪得莫名其妙。 她……想留他見見爹娘,至少要謝謝他在山崖邊的救命之恩…… 「淹兒,還不快回去。」他輕聲催促,不知她盯著自己的腰帶看什麼。 「……」她徐徐抬眸,眸中映上他淡淡的笑,此時這片淡笑突然與茶篷中的笑合二為一,那時的他,笑得陌生,今日的他,笑得……嫵媚…… 我見青山多嫵媚,她今日轉身,這嫵媚青山便會……淡忘吧…… 「謝謝,我……回家……啦!」 他未言語,阿閃卻笑道:「長孫姑娘,千萬不可忘了奴家呀!」 她垂眸,無聲一笑,徐徐轉身,將一片嫵媚青山留在身後。 盯著靜蓮般的身影慢慢走遠……拐彎…… 「公子,你這次對長孫姑娘……」似乎沒什麼勾引傾向嘛。 「淹兒……淹兒……」閔友意輕念數遍,笑道,「她的名字好聽。」 寂滅子看一眼自家窟主,轉身牽馬,阿布隨他身後,阿閃站在他身邊,嘴角抽搐。 他們知道——自家窟主姓閔名嫣,字友意,江湖人稱「玉扇公子」。 他們也知道——自家窟主極度憎惡自己名中的「嫣」字,覺得以「嫣」為名過於陰柔。 可是——窟主,你沒必要用對情人說話的語氣念長孫姑娘的名字吧,這會讓他們誤會的……啊…… ——「沈郎腰瘦,嫵媚風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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