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針葉 > 淺葉情深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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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乍然的大呼頓住兄弟兩人的爭吵,夏無響睜開凶眼,殺意再起。他已經離他們遠遠的了,為何練練坐功也能聽到他們的狂吠? 夜已深,月掛梢頭,嘿嘿……是暗殺的絕佳時機。 「閉你個頭,就是不閉!」兄弟倆同仇敵愾,動作一致地跑到坐定的男人身邊,開始每日必修的功課——「兩小兒辯日」。 「我大。」 「我大!」 「我是哥哥,是兄長。」 「我是兄長,是哥哥。」 「我——大!」開始比誰的聲音大。 「我——大!」比就比,誰叫得最響誰就大。 在兩人的爭吵聲中,隱隱傳來「叮噹叮噹」的鈴兒聲,漸漸臨近。 「叮噹!」暗夜林間,輕不可聞的腳步正慢慢走來。 「叮噹!叮噹!」夏無響倏地掩住爭吵的兩人,目光掃向淺葉,看到她正好奇地側耳傾聽,「叮——當!」輕悠的鈴聲再次傳來,不是幻覺。 倏地,叮噹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響,也越來越近。 「誰?」咧出兇殘的笑,夏無響推開不知死活兩兄弟,伸展手臂立起。不管是誰,正好讓他出出數日的怨氣。 慢慢地,在篝火所見的視線內,黑暗處走來一個……和尚? 「無量般若波羅密佛!」清朗的唱偈響起,迎著火光,一身百衲衣的年輕和尚走近,邁步似慢實快,轉眼已來到四人身前。 和尚二十四五左右,濃眉劍目,雖然身著百衲衣、足登履草鞋,卻自有一股飄逸味道。身後背負著竹簍,叮噹聲正從簍邊懸著的骨鈴傳來。 不是草穀的人啊!夏無響有些失望。他對和尚沒什麼興趣,加之莊舟的話適時竄入腦海——無本生意仍虧上加虧——眉一皺,他重新坐下,不想理會路過的僧人。 和尚走近,看到火上懸烤的兔肉,雙手合十靠在額上,微微躬了躬。放下手掌後他並未趕路,反倒停在夏無響身邊,「施主,請恕貧僧直言,你滿身血腥味,已造太多殺孽。若是放下屠刀,息去心魔為時未晚。」 淡淡瞟了和尚一眼,夏無響閉上眼,入定。沒有殺心,他也是溫和的。 和尚見他閉目不理,苦笑搖頭,重新邁開步子,繼續趕路。經過淺葉時突然頓住了腳,側首傾聽著什麼。隨後,緩緩轉身返回,待站立後,他開口:「般若波羅密,這位女施主,貧僧有一事請教。」 「大師請問。」見二子睜著大眼好奇觀望,淺葉掛起微笑,身子向前傾了傾以示回禮,眼光在和尚竹簍邊的骨鈴打轉。很特別的骨鈴,不知用何種獸類的頭顱製成,將頭骨從中部切開,頭頂鑿洞掛上鈴鐺,聲音十分清脆。 「施主可有害人之心?」 「大師為何有此一問?」收回打轉的目光,淺葉和尚神色肅穆,似乎真想請教於她。但這個問題令她有些莫名其妙。 「貧僧只想知道,施主可有害人之心?」和尚堅持。 笑容掛在唇邊,淺葉戲謔道:「如果,我說——有,大師會如何?」 「施主身上並無腥檀。」合掌于胸,和尚神色未變,「貧僧想勸施主一句,若流連世間,必為禍世人,貧僧有《大方廣佛華嚴經》一卷,不知女施主可願抄頌,廣施於人?」解下竹簍拿出一冊佛經,他雙手遞給淺葉。 抄經?接過他遞來的佛經,淺葉眨了眨綠晶明眸,翻開一頁。掃過數行後,掩上經卷遞還和尚,道:「多謝大師,佛經還是留給有緣人去傳抄。」 要佛經何用?她是妖呀,何須成佛?人類呀,總是六界不分,還自以為多有能耐呢!佛為靈,她仍妖,界不犯界! 和尚垂下雙手,並未接過她遞還的佛經,「這《大方廣佛華嚴經》仍貧僧一年前親手抄成,或可助施主尋得正道,還請施主收下。」 舉書的纖臂曲了曲,收回。淺葉微微歎口氣,正要再次拒絕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輕忽的低笑,笑聲過後,陰惻的諷刺緊隨從黑暗林間傳出:「出家人,不老老實實在佛堂上頌經,卻拿自己抄的佛經來送姑娘,敢問參的是哪門禪呢?」 這聲音是……急忙回頭,淺葉向林中張望,笑意在唇邊擴大。那是天天在她耳畔低語的聲音,熟悉呀……他來了,來找她? 和尚聽到諷刺,仍是動靜不驚,盯著林間走過的一白一紫兩名男子,合掌躬身。 「葉晨沙!」不知為何,看他慢步從林間走近,她竟覺得驚喜。丟開佛經起身走向他,絕豔的小臉上掛著燦爛的悅笑,映著火光嬌媚動人。 溫柔的笑掛在白袍男子臉上,攬過嫋嫋纖腰,他舉足挑起佛經打量,猶如看到稀奇玩意,隨後將眼光移向懷中,「淺淺,你想讀佛經?」 搖搖頭,她否定。 「既然如此,還請大師收回。親手抄的東西,別輕易送人。」白袖劃出亮弧,佛經眨眼間飛射和尚面門,去勢兇猛淩厲。 「啪——」準確接下飛射而來的佛經,和尚眼光微閃,當看到佛經上一隻泥鞋印時,也只得歎氣。他歎氣時,紫衣男子掃過好奇觀望的二子和起身站立的夏無響,儒雅一笑,「在下莊舟,不知大師如何稱呼?」 「莊施主忒敬了,貧僧不為大師,不過苦行僧爾,法號念化虛空藏。」斂眉還禮,和尚一邊拍著經書上的泥土一邊看向神色不善的葉晨沙,「不知這位施主……」他剛才聽到女子叫了聲,聽得真切,卻不願相信。 「葉晨沙。」男子笑望他,眼中感覺不到絲毫的愉悅。 「你就是……」瞅了瞅莊舟,再看看葉晨沙,念化虛空藏濃眉皺起,「莫非施主即是世人口中的殺手之主,淺葉組葉晨沙?」 「正是。」葉晨沙點頭,「大師可想與葉某做生意?」保證殺無全屍。 笑臉依舊溫柔,眼中卻多了些陰冷。敢不知死活送佛經給淺淺,管他是和尚還是道士,他來者不拒。林子冷了下來,就見葉晨沙盯著和尚再無言語。突然間,篝火爆了爆,「劈」一聲驚醒眾人。 「葉施主,你戾氣過盛,不妨將這本《大方廣佛華嚴經》逢雙日抄頌,感我佛慈悲之心。」念化攏了攏袖,驚覺自己雙臂發寒。 奇怪看了他一眼,淺葉突道:「大師,為何你非得將這本佛經送給我們?」她不要,他居然轉手送給葉晨沙,轉得也太快了點吧! 「貧僧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吃的是百家飯,穿的是百衲衣,憑什麼管我?」葉晨沙拂了拂袖,側目,「或者,像你這種自詡正義慈悲的出家人,想在此殺了我,為世間除害?」 不愧是殺手之王,成天將殺字掛在嘴邊上。他冷冷的搶白讓念化的唇翕了翕,終究,他只是歎了口氣,收起佛經搖頭道:「葉施主,請聽貧僧一言,妖、本、無、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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