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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磨牙的聲音來自攤邊臉色乍青乍白的年輕公子。斯文的臉上滿是忌妒,直射白袍公子輕薄粉衣姑娘的手。

  「釣雪,咱們到前面看看。」她當他是石礅。

  微微瞥了眼瞼色不太好的公子,釣雪乖乖跟在秋凡衣身後。

  「你臉紅了。」散煙發現。

  「沒有!」釣雪嘴硬,總不能說周十三直勾勾盯著她的目光太放肆。

  「釣雪,你的臉真是紅的。」秋凡衣贊同散煙的發現,順便收到一記充滿酸意的瞪眼。呵,周十三不是城中傳聞最多的敗家子嗎,何時收了心對釣雪獻起殷勤來?

  看著三人時而停在攤邊把玩,時而親昵地小聲嘀咕輕笑,身後兩名容貌相似的公子只能用黑青來形容他們的臉色。

  「十八!」周十三拿她們沒辦法,將矛頭指向弟弟,「管好你的妻子,別讓她亂勾引女人!」

  他指責的語氣引來周十八的不滿,雖說同樣眼中含妒,他妒的卻是釣雪,「三哥,凡衣什麼時候勾引女人了?有本事,你就讓釣雪纏著你呀!」

  「你……」兄弟反目即將當街上演。

  不再理會兄長,周十八快步追上越走越遠的三人,一路追一路叫——

  「凡衣——等等為夫。」

  數年後,某一夜。

  窗外樹影搖動,沙沙輕響。

  帷紗輕垂的龍鳳雕紋床內,精雕的薄紗帳幔中傳出淺淺的兩道呼吸,顯示著屋主的好眠。

  突然,女子眨開漆黑的眸,身子隨著睜眼的動作輕微一顫,隨即,同臥的男子在睡夢中收緊雙臂,將妻子牢牢鎖在臂彎中。

  「凡衣……」男子輕輕咕咕一句,閉著眼,用額輕輕蹭了蹭妻子的烏髮,呼吸均勻沉緩。

  女子側頭,盯著他沉睡的臉,黝黑的瞳子裡是他人難見的溫柔,是專為他染上的綣情。

  他的眉濃而密,如雄鷹的展翅飛揚在如星子般晶亮的眼上,當然,如果那雙緊閉的眼睜開,便是如此情形了。他的鼻樑飽滿,唇瓣薄而潤,想是整日替人解夢練出來的。熟睡的臉上帶著孩童的嗔稚,懷在她腰間的手臂輕柔而不失力道。

  這,是她愛上的男人。修長的細指沿著鼻樑下滑,在他頜上若有若無地輕撫著,黝黑的眸子轉了轉,了無睡意。

  這些年,她被委以「重任」,在慶元府東南一代廣置院宅田地,招收經驗豐富的船工巧匠,讓慶元成為主人遊山玩水的方便之地,每年抽上三五個月不等的時間,以獵殺為名行遊玩之實;也讓萬能大管事莊舟哀怨自己華髮叢生。

  「唉——」輕不可聞地歎了歎,她無奈地抿唇,為谷裡白了五根頭髮的莊舟。

  散煙、釣雪願隨她留在此地,草影組的事現下已悉數交由破夢打理。她仍會練功,為草影組訓練殺手,仍是——淺葉穀的秋二統領。

  從未想過此生會嫁為人妻。淺草穀中,雖說彼此間會有關心,卻是極淡的,且必須有足夠與其匹敵的能力,他們才會關心你。與其說是關心,或許更近乎一種殘酷,殘酷到讓你學會成長、學會保護自己、學會殘心和麻木。生存在世間,這不正是人類必須學會的東西嗎?她並不怪他們,只是沒想過會遇到他、會……愛上他。

  他啊,完全不介意她的身份,不在乎她的能力,也從不要求她為了他改變什麼。總愛將關心與不滿表露在外,若是忙起來沒空理他,必會聽他哭訴冷落了。

  像個孩子呢!

  黑眸輕眨,越過熟睡的男子,對上一雙半開半閉的蛇眼,「唉——」她再歎了歎。

  偶爾夜裡醒來,總能見到桔金色的睡蛇半夢半醒盤在床邊,默默守護著他們,像神……不,不能算神,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魔呢!

  可是,她知道,她會愛這個男人,用剩下的生命和時間愛他。

  只為有他,她將夜夜好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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