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針葉 > 萬般皆下品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回頭看他,施伐輻面不改色,「你敢讓她騎馬,五少爺以後絕對沒好日子過。」

  「是!」 吞著口水,衛函不敢再吱聲。看她柔柔弱弱的,真從馬上跌下來,三少爺第一個不放過的就是五少爺。

  連拉帶推被「扶」上馬車,無奈之余,郗頑洛只能認命地去救那「最後一面也見不上了」的施龜書。快到城門時,她問:「五少爺這次又做了什麼惹老爺生氣的事?」

  「回洛三夫人,小的聽五少爺說,有個婦人挺著大肚子找老爺,說是五少爺他始亂終棄。啊,您可別信那婦人!五少爺一向對女子呵護有加,怎麼會無緣無故弄大了姑娘的肚子呢?五少爺說了,這是一件冤案,他遲早會查出來誰在陷害他,當務之急是先從老爺的家法中把他救出來。不瞞三夫人,只有一出事,不管是不是五少爺的不對,老爺第一個處罰的就是五少爺。有時候,小的真管五少爺難過。」

  「他弄大了姑娘家的肚子?」聽了衛函的話,她微有不快。

  「不是不是,您別誤會!等見著那姑娘您會相信不是五少爺的錯了。」連續抽鞭,衛函加快速度直奔施宅。

  「告訴你小兔崽子,想當年你爹我人稱是『翻江擁浪騰波紋紋龍』,今天不教訓你我就不是你爹。看門外幹什麼,想讓你三哥救你?做夢!告訴你,伐檀今天一早就跟著龍圖去商會了,別以為還有人來為你說情。站著幹什麼?快去拿家法!」最後一句吼的是僕人。

  剛進門,郗頑洛就聽到沖天怒吼,聽其訓子之嚴,無異鐵了心要庭訓振家儀。

  「爹,孩兒是被人冤枉的……」可憐的哭音來自跪在堂中的施小五。

  「冤枉?為什麼姑娘只會冤枉你,不去冤枉你三哥四哥,也沒聽有人冤枉你大哥二哥?發什麼呆?叫你去拿家法,再不去我連你一塊處置。」 見下人呆立,施父火氣不打一處出。

  下人低低地應了聲,跌撞著跑出來,連經過郗頑洛時也不曾留意。

  「家法還沒拿出來?」她回頭看衛函,見到他的心虛。果然,施五少爺只怕沒等姑娘上門就準備在受處置前先一步搬救兵。

  「爹!」哭音又傳了出來。

  「爹?你叫菩薩都沒用。成天不見你讀書,就知道迷在香粉堆裡。」

  「等等,爹,孩兒也有讀書的時候。」施小五深感委屈。

  「讀書?」施老爺猶如聽到笑話,「你讀的什麼書?《秋蟲譜》鬥蟋蟀?我怎麼沒見你翻《論語》、《孝經》啊?知道城裡人怎麼說嗎?說你是敗家子!」

  施老爺對誰都和善,除了五兒子,那臉上的厲狠之色活像看的是仇人。郗頑洛探頭,看到的就是如此情景。

  「老爺很生氣,我能救五少爺嗎?」她回首看衛函,眼中盡是懷疑。

  「能,一定能!」小書童滑著牆蹲下。

  「你腿軟啦!」

  「沒有。」他趕快撐起來,怎能讓女人小看他。

  屋內,施五少低頭,眼角不時瞟向門外,心急衛函速度太慢。

  「看什麼?還不死心想等你三哥?」一聲吼喝炸滿庭,「先把家訓給我背三遍。」

  呀,還有家訓?心下稱奇,郗頑洛縮在門外聽施小五低頭嘀咕「又要背家訓」,隨即抬頭對施父道:「啊,我背我背!孩兒一字不忘,家訓四本:讀書起家之本,循理保家之本,勤儉治家之本,和順齊家之本。爹,孩兒是冤枉的!」

  盯著施父嚴肅的臉,她有些羡慕。

  從小就不知道爹是誰,在記憶裡,只有舅舅教她習字的身影,而娘……她記得兒時隨舅舅進城,舅舅遠遠地指著一位豔色婦人說是她的娘。懂事了,娘偶爾也去舅舅家探望,對她疼愛有加,卻始終不願與她一起生活。在她記憶裡,當時遠遠看到的身影,一直在腦中盤旋下去。她的娘……

  「洛三夫人,求你趕快去救五少爺,家法已經來了!」

  身後被人推了一把,思緒打斷時已站到施父身邊。氣惱瞪了衛函一眼,看到施五少爺雙眼一亮,「施老爺。」她福了福身。

  「小頑?你怎麼來了?找龍圖啊,他去商會了,要不,我讓桑芽帶你去。」施父接過鐵尺,看到小兒瑟縮了一下。

  顧不得她,施父手中鐵尺虎虎生風。施龜書見她呆立不動,只得自己跪走到她身後,連聲道:「爹,孩兒真是冤枉,看在小洛三嫂的分上,您就饒了孩兒吧。」拉動她的裙角,他低聲哀求,「小洛三嫂,你快替我求情呀!」

  「不要叫我三嫂。」 回頭嗔道,她正想試著勸慰盛怒的施父,卻覺眼前黑影一閃,勁風掃過臉頰,身後一聲哀叫傳來。

  施父不等她開口便推開她,鐵尺直沖小兒打去。施龜書躲閃不及,拉著郗頑洛的衣袖往側倒,手肘不小心撞到椅腿,縮手時忘了還捏著她的裙子,害她整個人撲在他身上,背上——替他挨了施父一尺。

  場面定了片刻,接著是一片驚叫。

  驚叫什麼她已無心去辨識,背上火辣的痛疼讓雙目泛出淚水。直到有人扶她躺上床,拿著清香的藥膏準備上藥時,她只有一個念頭——一

  有爹的感覺一點也不好!

  痛!

  她病了嗎?

  聞到淡淡的藥香,郗頑洛蹭了蹭臉,感到一片柔軟,是枕布。

  她一定是病了。每次生病,舅舅會買糖丸哄她吃藥,妹妹乖乖地在床邊陪她說話,娘也會回來看她,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一點也不漂亮了。她常想叫舅舅一聲爹,娘不准,舅舅也是笑著彈她的額頭。

  娘……啊,差點忘了,娘托人送信來,要她休息的時候去看看。

  貼著枕布再蹭數下,她滿意地輕哼。很柔軟,很舒服,還有人摸她的臉,輕柔帶著呵護,讓她感動。

  背很痛,一定是不小心跌傷了。閉眼掀起背上的覆蓋物,她難受得想抓癢,手被捉住了,感到壓在背上的東西被人輕輕地掀開,有人拿著清涼的藥膏替她抹上。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