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針葉 > 掌上楓葉輕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紅色的果皮汁在男人潔白的休閒衫上染上一幅梵高式油畫,男人掃一眼「兇器」,低頭端洋污漬,蹙緊的眉慢慢展開。推開遞上的面巾紙,也不顧客人的哇哇聲,眸光直射茶鏡、仿佛能透過玻璃看清那雙眼眸的情緒。

  隔著約莫五米的距離,兩人對望。

  鴉雀無聲的空間,恍若一根針的落地就能引發寒武紀生命大爆炸。

  驀地,男人丟開客人走近,「沒有解釋?」

  「沒有。」平板的聲音微帶冷意。

  「那,要我解釋嗎?」

  「不必。」

  「呵呵!」冷不防地,男人大笑,臉上是純然的愉悅。在眾人彈眼珠彈下巴,徐玢玢臉上劃黑線的畫面下,他輕拂垂於鏡片上的烏髮,晏晏低語——

  「你還是那麼偏激啊,佑佑!」

  男人接下來的舉動,更是跌碎一地眼鏡。

  攬起她的腰,對客人丟下一句「先走一步,失陪」不讓她有思考掙扎的機會,已帶她沖進剛巧開門的電梯。

  門板合上前,眾人由縫隙中看到的最後畫面是——男人輕柔地為女子摘下茶鏡,神情愛憐地吻上她的額。

  ☆☆☆

  時隔兩年,她的見面禮是一片張牙舞爪的火龍果皮,實實在在出乎他的意料。

  帶她吃晚餐,到了西餐廳她突然想吃中餐,到了中式餐廳她又想吃燒烤,去到韓式燒烤她轉向吃壽司,當他開車到壽司店時,她又變調想吃蘿蔔牛雜。這可真是難倒他了,哪家餐廳有牛雜賣?等他想到離家不遠的小巷裡好像有過牛雜這種東西時,她已經改口要水煮面了。

  轉來轉去,最後泊了車帶她回家,兩人什麼也沒吃到。

  在他的記憶中,她對食物並不挑剔,是什麼讓她故意作對,他應該明白。

  這個女人啊,本性偏狂不是嗎,喜依直覺行事。這性子在她身上是再好不過,正因為憑著直覺,當心中有一絲的不快便立即反應在行動中,在外人看來魯莽沒禮貌,在他的眼中卻可愛至極。

  她在吃醋。

  想想,當果皮砸在身上時,他幹什麼呢?他在吻一個女人,而她因為在意,砸他洩憤是最直接的。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抿嘴生悶氣的樣子,少了分利落,要多可愛有多可愛。呵呵……

  「你準備笑到麵條糊掉嗎?」

  女子斜倚廚門,雙手負胸,淡淡看了眼瞼上掛笑的男人。

  從見面開始他就在笑,開車時在笑、上樓時在笑,就連煮碗麵條也笑笑笑……他是賣石油的耶,又不是賣笑的!

  關掉火,司馬溫將麵條撈起攤涼,淋上咖喱和牛肉醬。一分鐘後,兩碗香噴噴的咖喱牛肉涼拌面上桌。

  「吃面。」他還在笑。

  盯著笑臉,腦中閃過掛在房中兩年的放大照,關佑珥眉頭微皺。

  他好像沒怎麼變,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嘖,有點廢話,他還是那麼筆挺俊美,全身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風度和……煙味。

  「你身上的煙味很濃。」剛才不覺得,滿腦子只覺得不高興。如今沉靜下來,他身上的煙味也竄入呼吸。

  他低頭聞了聞,立即進房換衣服。待一身乾淨走出來,卻見她坐在麵條前發呆。勾起俊美的笑,他悄悄走到身後,出其不意地抱住她。

  「嗨,我們又見面了!」他在耳畔輕語。

  輕顫著,她側首,對上深邃的眼眸。這一句,令她想起第二次相遇的情景。那時,她也是這麼打招呼的吧。

  ——我們真是有緣。

  「我們真是有緣。」他低哺,輕輕啄吻白玉耳垂。

  懷中微顫的身子,他清楚地感覺到。她也如他一樣,從未忘記過兩人的相遇?呵,真好,不是一人唱獨角戲,感覺真不賴。

  「溫。」她動了動,「我找你是因為……」

  「我知道,寶貝兒。」借著她站起轉身,乾脆將她摟在懷裡,而他也驚覺自己全身的細胞都在呐喊著滿足。

  「啊,我在電話裡告訴你了,怎樣?你願意做封面人物?」

  他搖頭。

  「不願意?」愁眉皺起。蕭茜兒那女人已經是巫婆級編輯了,他若不答應,難保回去不被她煩死。

  「不。」抬指撫平燕眉,他笑,「這件事等會再談。佑佑,你不覺得我們應該談談剛才的事?」

  「剛才?」好茫然。

  「健忘的女人。」刮刮瓊鼻,他願意引誘她解釋,「告訴我,你剛才看到什麼,嗯?」

  大眼瞪他,瞳如星子閃爍,「你吻一個洋妞。」

  「沒錯。」他供認不諱,「洋妞,她叫康娜,是我在美國讀書時的同窗,現在是我的實驗室合夥人,福樓拜也是,就是我身後的黃髮男人,你注意到嗎?」

  「……」瞪。

  「想聽我解釋嗎?」不等她拒絕,他吻了吻紅唇,逕自開口,「我從小數理很好,在美國讀了兩年書,回國後開公司,就是你看到的歐引石代。其實,石油再怎麼賺,總有挖光用盡的一天,地球只有那麼大,用完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畢業後,我們合夥組成實驗室,他們在美國試驗開發新能源,拿專利。最初兩年我在實驗室待的時間較長,這些年興趣少了很多。所以呢,康娜只是一個合作夥伴而已,不具任何意義。」

  默默聽著,她盯著一翕一合的唇,心思亂飛一通。原來,蕭茜兒說的都是真的啊。

  清清嗓,她突問:「那個福樓拜呢?」

  福樓……拜?

  哦——他明白,「據他自己說,他父親是福樓拜迷,他也從小立志成為文壇大作家,不過志願在半路上變質,讓他跑到化學領域來了。別理他,別被他的名字給騙了。」

  「撲哧!」終於笑出聲,星眸對上他的,「溫,要我道歉嗎?」

  和煦微笑,他搖頭,「不,我只想聽你的解釋。」

  「什麼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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