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針葉 > 掌上楓葉輕 | 上頁 下頁
二十


  能夠如此近距離捕捉男人不設防的俊顏,明眼人一看便知攝影者與男人關係曖昧。

  最大的那張,在散發濃郁的古堡氣息的房間內,男人趴臥,薄被只蓋到腰際,右手微曲擱在枕上,黑髮淩亂而性感.淺淺搭在眉眼上,在圖片中形成一方暗色。男人健碩的背部放著一片鮮紅楓葉,刺眼,也強烈擒住所有觀賞者的視線。

  周邊一組小照片,有男人皺眉的瞬間、眨眼的瞬間。清醒的瞬間,以及……男人拉過一隻纖細的手交握、親吻。

  在關佑珥不主動提起的情況下,徐玢玢從個過問這個男人和她的關係。這是她尊敬姐姐的表現。但她看得出,男人造成了自家姐姐的困惑。

  「姐,你這句話我聽了兩年,也沒見你找什麼男人嘗嘗啊。」聳聳肩,向廳內三大袋超市戰利品進攻,完全不覺得關佑珥的話有多輕浮。

  「那是我還沒找到。」咕噥著,關佑珥走進衛生間。

  沒找到?細線般的笑掩在拿下,她沒讓關佑珥聽見。呵,滿肚子起床氣的姐姐心情已經夠不好了,她怎能再多攙和一腳呢,對不!

  這個姐姐呀,總聽她念著找個男人嘗嘗,也沒見哪只……嗯,哪個男人入她的眼。總說找不到,也不想想自己的眼光有多高。無論生活或工作,她的品味一向超於海拔平面,這在外人看有些孤傲冷豔,不好相處。熟悉的人卻知道,她其實熱情又真誠,只是老酷著一張臉,笑起來又懶,看上去諷味十足。

  興許身處其中,她自己並不覺得吧。作為名牌雜誌的攝影師,對作品的要求一向超高標準,不知不覺,衡量事物的高標準被她移到生活上,讓她對事對人的要求也比一般人來得高,能讓她看對眼的男人嘛……少,非常少。而能有幸被她拍出來,並興奮得掛在床對面的男人,更少。迄今為止只有一個,唯一的一個。

  嘻嘻……也許牆上的睡美男會成為她的姐夫,呵呵呵……偷笑著,徐玢玢掏出泡芙放在碟上。

  她這姐姐什麼都好,就是一點她不苛同——太捨得。因為驕傲,對什麼都看不上眼,這也造成她什麼都能捨下的壞習慣——什麼都舍,什麼都不在乎,甚至,包括感情,害得她老是追在身後收拾(東西而已啦,不包括感情)。而這對於勤儉節約的她來說,是絕對不能「寬恕」的「原罪」。

  「水龍頭開小點,要節約。」徐玢玢沖嘩嘩響的衛生間大叫。

  「小氣。」

  「不像你,大方過頭,什麼都捨得下。」

  「那是因為你把什麼東西都看得那麼重啊,玢玢。幽幽的歎氣飄出,「你太珍惜東西了,有些東西沒必要看得那麼重要。

  「包括感情嗎?比如,你床邊的男人。」她指的是照片。

  衛生間中倏地寂靜,刷牙聲也聽不到。

  聳肩,徐玢玢不覺得說得過分,「姐,那是你把什麼東西都看得太輕了。

  「……輕?」鏡中口吐白沫的女子不太明白,牙刷停頓。

  很輕嗎?

  她一向是如此的呀,人生在世不過六七十年(以關佑珥的標準,活這麼長夠了),總在不斷地得到和失去,在鏡頭中,她看到的世界就是如此。對於遲早會失去的東西,她真的沒怎麼在意,所以也別用狗屁不通的「曾經擁有」來打動她,姑娘她不信這一套。她只是最直覺地活著,然後——讓自己快樂。

  她與玢玢是完全不同性子的,玢玢太過珍惜得到的東西,總認為得之不易,她呢,太輕……太輕率了嗎?對感情也是如此?

  她困惑了。

  「你忙完啦?今天不用去公司吧?」 徐玢玢在廳中問。

  「不用。」攝影師工作時間彈性強,可以連續三個月組團繞地球拍攝而不歸家,也可以連續清閒個三五天。

  「今天週末,我不出門,中午想吃什麼?」

  「隨便。」

  廳內靜了靜,一陣嘩啦啦的塑料袋摩擦聲後,「茜兒姐七點鐘打電話找你,她說不必叫醒你,問你什麼時候搞定那組圖片,她要做年度《攝色集》的封面。」

  衛生間靜了靜,隨後響起嘩嘩的流水聲。

  「刷刷刷……」用力地刷——牙。

  臭茜兒,就是因為她的鬼提議,害她連續半個月噩夢不斷。誰的圖片做封面不好,非得用那個男人的圖片嗎?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拿去參加冬展,讓茜兒曖昧的眼光在她身上繞了一個月。

  關佑珥瞪著鏡中自己,腦中不期然竄躍出清晨的那個夢。

  春夢啊,她居然做春夢!害她失常的元兇卻不知身在何方,也許正幸福地摟著某個女人,也許……啊,不想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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