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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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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易季布正待抱拳以禮,百里新語又拉過兩名俏麗女子,一藍一粉,臉上皆是猜疑之笑。 「千福,百祿,煙火樓的內外管家,季布想請她們幫忙,可得多花點心思收買。」 這兩名女子常伴在百里新語身邊,他原以為是婢女,沒想到是管家……他小瞧了。 「邦甯,煙火樓護衛總管,樓裡的安全由他負責。防盜防蟲防螻蟻。」 「……」 「呵呵……呵呵呵……開玩笑呀,邦寧。」百里新語笑如梨花,「我們家邦甯要文能文,要武能武,想在煙火樓鬧事的傢伙,最嚴重的陳公子在家休養了一個多月才能出門花天酒地呢。那傢伙現在來煙火樓,是標準的乖寶寶。」 「姑娘忒誇了。」 易季布佩服邦寧的「聽若無聞」,卻在聽到她那句「我們家邦甯」時,袖中五指微微一動。 邦寧足下輕忽,呼吸綿長輕緩,視其眼睛絕非尋常武者。此人甘願在風月之地做一名小小護衛,若非隱世而居,便是另有目的。 百里新語,在她矯揉造作的面具下,究竟有何等魔力,竟能聚攏這些各有所才之人為她效命? 這賭……他是不是錯了? 易季布不解心中為何五味雜陳,見她顰笑如畫,靜如閑泉照月,一股淡淡的澀味突然湧上喉管,壓也壓不住。 為期十天離城之賭,易季布分身乏力。 淳樸之地,有老實之人,亦有雞鳴狗盜之輩。一則長壽縣流賊竄逃至尋烏,官府勒令巡城嚴查;二則位於大樹街的彌勒廟金佛被盜,官兵全城搜捕;三則官辦學堂裡的公子哥兒聚眾鬥毆……鬥毆就鬥毆吧,自己打得臉紅脖子粗也就罷了,竟召來家僕對仗,血濺學堂,驚動尋烏父母官。 廉政愛民的皮父母官聞訊趕到,一張白淨書生臉當場化為黑青閻王面,當即下令整頓學堂、重塑學威。 三件大案,再加上雞毛蒜皮的小事,官衙上下個個忙得媲美大禹,三過家門不敢入。 百里新語不承認自己眼巴巴期盼了五天,卻在第六天開始琢磨,姓易的是不是玩她啊,為何五天下來半點動靜也無? 命邦甯探得緣由,她小嘴撇了撇,只能……等。 等啊等……她等等等。 第七天,在忙。 第八天,還在忙。 第九天—— 入夜,煙火樓座無虛席,賓客盈門,香酒盈樽。 巡視前廳動靜,邦寧抽得一點閒時,在僻靜的廊間休息。閉目聆聽,耳後一陣風聲。他也不躲閃,只道:「尋兒,姑娘去前廳了。」 「是啊,新語姐沒讓我陪。」灰衣少年笑眯眯的。 「你說……這世間真有怪力亂神之事?」 邦甯未指明何事,尋兒卻知他在說「十日離城」之賭,當下眉心攏蹙,「不知道,可新語姐出不了城門十丈是事實。她自己走出去,到最後總是叫著頭痛肚子痛地跑回來。被人強行帶出,那人要麼被城牆上粗心守衛拋下的空鐵炮砸昏,要麼突然小腿抽搐,再不,就是踩到西瓜皮摔倒,腦袋被路上凸出的石頭磕個窟窿……」 邦寧忍俊不禁,補充道:「還有被驚馬踏傷。」 曾有小賊挾持百里新語,剛出城門一步,百里新語沒事,小賊卻被經過的馬匹踢傷胸骨,在牢裡暈了半個月。 尋兒也回想起數月前的趣事,「呵呵」直笑,「師父,這事雖怪,卻並無害處。」 「你隨她身邊最久,我以為……」 「師父以為我知道?」少年搖頭,「師父應該知道,煙火樓雖有今天的規模,新語姐真正信任的,也只有你、我和千福、百祿。新語姐不願意說的,我不會問。我……不比你們知道得多。」 「不,尋兒。」邦寧微笑,拍拍少年的肩,「我只是……很奇怪,我也能生活在這種地方。」 人生如雲,變幻莫測。機緣巧合下讓他遇到百里新語,鬼使神差成了煙火樓的護衛,還收得一個天資聰慧的機靈徒弟,他竟覺得…… 活著,亦有樂趣啊…… 「師父,新語姐雖然說過……」尋兒似要否定什麼,卻因前廳戛然而止的歌聲頓住。 出事了!對望一眼,兩人快步沖向前廳。 廳內,臺上戲子抱成一團,賓客目瞪口呆,一群官兵裡三層外三層,團團圍住煙火樓。兩人沖到時,一道娉婷嫋嫋的身影正搖著紙扇,無視矛尖刀寒,踩著木屐瀟灑走向官袍男子——易季布。 走……走也就罷了,但百里新語偏偏有個「美得像幅畫兒一樣」的習慣,走了兩步,眉梢似網,媚眼如絲,輕輕向左一瞥。琴師意會,五指一勾,流淌出一段輕柔曲調,輕吟:「青絲系五馬,黃金絡雙牛。白魚駕蓮船,夜作十裡遊。今日槿花落,明朝梧樹秋。若負平生意,何名作莫愁……」 對這背景渲染非常滿意,百里新語恰恰在「莫愁」二字繞梁時距離易季布一尺距離。幽眨濃睫,輕笑慢語:「這一曲《莫愁》,季布覺得好聽嗎?」 琴聲丁丁冬冬,在寂靜廳內格外醒耳。四周,賓客官兵兩看相呆,易季布臉色未霽,解釋道:「百里姑娘,在下方才追捕盜金佛的宵小,打擾姑娘生意,實感抱歉。追到此處,那賊失了蹤影,故有所冒犯,還請姑娘行個方便。」 「有賊啊……」百里新語只是笑著,「真聰明,知道往人多的地方躲。有道是:大隱隱於市。大相無形,大音稀聲,呵呵……」 「姑娘……」 「呵呵……」讓她眼巴巴盼了九天,這傢伙一來卻是為了搜捕小偷,她有那麼好說話嗎?他這樣子根本就記不得跟她打過一場賭,真氣真氣……心頭嘀咕嘀咕,臉上卻笑得可以滴出水來。 尋兒悄悄走到她身後,沖千福、百祿打個眼色,讓她們退到安全地方去。邦甯環視全場,見護衛並無異動,當下暗自戒備,而易季布的臉色……是出於藍的青。 「還請百里姑娘行個方便。」這話有點擠出的味道。 「不行。」摺扇搖啊搖,絲琴飄啊飄。 「官府搜查,由不得姑娘不行。」許是追得火大,易季布臉色不善,沖發呆的官兵道,「不准任何人離開,搜!」 「咚!」一腳狠狠踏踩在樓階上。 琴音顫了顫,很快拉回正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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