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針葉 > 多情拿鶴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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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秀沒好氣睨他,「你現在穿的也是。還有,別把帽子拿來下。」 這小子真是沒見過世面,居然打算穿一身補丁又破爛的衣服進皇宮。木默聽後笑了笑,見他兩人身形相仿,讓他找件衣服借這小子穿穿。他不得不承認,這小子長得的確是俊俏,穿上他的鴉青質孫倒也過得去。 給他配了一頂帽子,這小子好像耐不住熱,沒事就拿下來當扇子。瞧瞧,其他官員侍衛都側目偷偷打量他們,多不得體,多不得體啊。 暗暗左移三步,長秀將注意放在殿前的木默身上。他不認識這小子,他一點也不認識這小子…… 「喂,長兄,那人是誰?他的質孫好像和其他官兒不一樣,那些轉在他身邊的官好像很巴結哦。」不知自己像鄉下土包子的人又走到長秀身後,指了指緩步從宸慶殿走出的男人,以帽掩嘴小聲問。 長秀給他一頂前圓後方的帽子,老實說,九月天戴帽子真讓他不習慣。扇了兩扇,他瞟看長秀,心中暗暗佩服他居然沒沁一滴汗出來。佩服了一陣,他見長秀皺起眉,不由順著視線看過去,「咦,你很討厭那個男人?」 他方才問的就是那穿著銀袍的男人。 「他是……首平章,平章政事施大人。」長秀斂眼,隱去一絲戒備。 平章政事仍一品大員,當朝有四位,而這施大人則位居平章之首,封勳封爵,深得皇上寵信。他一身銀鼠質孫,銀鼠簷帽、銀鼠比甲,將修長的身型勾得盡到好處。這人在朝堂上可謂要風得風,要雨有雨,莫怪百官要巴結了,就連魯王也得賣他一份薄面。 「他認識木默?咦,咦,你那個魯王也過去了。」曲拿鶴見施大人往女眷的所在走去,在木默身邊停下,不由訝聲。 一身金紅納石失質孫的魯王本在殿簷下與三五個官員交談,一個與他交談的官兒應是蒙古人,頭髮中部被剃去,只在額前留了一綹,修剪成……唔,不是他貪吃,他的頭頂真像一個桃子形狀。 心底偷偷諷笑一陣,他再打量魯王——他樣貌有些粗獷,臉型偏方,耳邊兩側編出兩條辮環垂在衣襖上,正殷殷盯著木默,見施大人走向木默,不由繞下簷階走過去。 「嘿嘿,長兄,木默今天的打扮……」 「很漂亮。」見三人只是交談,施大人仰頭笑了一陣便離開,長秀緩緩鬆口氣。他以為拿鶴稱讚木默今天的打扮,不由含上一絲微笑。 「不。」 「……不?不漂亮?」長秀轉頭,怪異盯著曲拿鶴。 「不是,木默穿那身絳紅羅衣很好看,我是說……那個……」瞟看那些宮中女眷,問出自木默打扮後便一直盤旋在心頭的疑問,「她頭上頂那麼高的木樁帽子,頭不累嗎?」 「……」 「長兄,你幹嗎眨眼?那木樁帽子有我半條手臂長哦。」 土包子,真是個土包子。長秀狠狠瞪他,實在有些受不了其他侍衛怪異的側目,只得拉他到僻靜的地方,「那不是木樁帽子,那是罟罟冠,皇族女子必備的穿扮。」 「可……木默好像不喜歡這種打扮,你看,她一點高興的神色也沒有。乾脆……快點吃東西,吃完了我們先走。」 先走?他當皇宮是自家院子呢。 長秀覺得自己腦袋有些生銹,上下打量他,實在不知說什麼好,「你……你自己吃,別到處亂跑,我去……去那邊會個朋友。記得,別亂跑。」 「喂,長兄……」來不及抓人,他歎口氣,視線往大明殿前的木默飄去。 官員和女眷分成兩處,其間宮女來回穿梭,木默在一群衣著明豔的女人中。那些女人有年輕的,有年紀大的,個個雍容貴氣,想必不是妃子公主之流,就是官夫人官小姐。 掃過一遍,笑眸最後盯在面無表情的女人臉上,再不移開。 絳衣垂珠的木默美則美,傲氣斂在眉心,不外露,卻有著自己的堅持,但,她眼中偶爾閃過的驚惶,卻是他不解,也擔憂的地方。特別當施大人和魯王站在她身邊時,眸中的驚惶更明顯。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一個原本傲氣淩人的姑娘家染上這種惹人心憐的淒苦幽怨之色……唉,他看得好心痛啊,心痛到連手上的烤羊腿也沒什麼味了。 是那王爺待她不好嗎?給她委屈受了?虐待她了?還是…… 將帽壓在胸口,他的表情有些難受。 是啊,看她這麼落寞,他難受,心裡很難受呢。 清晨時分,那王爺騎馬來接木默,對他這個面生的人看了一眼,聽是木默要帶,沒說什麼。當他要扶木默上馬車時,木默似故意躲開,逕自坐上長秀準備的馬車,不與那王爺同坐。那王爺的臉上閃過一絲懊悔——很快地——他以為沒人看到,但他注意到了。 哼,他可不是只會吃的人呐。 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不然,木默已經是二十一歲的大姑娘了,那王爺居然還沒娶她過門,卻偏偏做出非常寵愛她的樣子,那傢伙心裡頭到底打什麼鬼主意? 在來大都的路上,他時不時問自己,東南西北的朋友他都有,也有些豪爽的江湖俠女會追著他跑,為何偏偏一心想去大都呢?偶爾,想到木默也許已經嫁人了,嫁給她喜歡的王爺,心口總是有絲絲怪異。那種怪異感他一年前才明白,那叫作……惆悵。 兩年前黃鶴樓一別,兩年後來大都,他想他只是要確定一下,木默是不是如願嫁給她愛的王爺,是不是還是那麼驕縱狂傲,是不是還是……還是…… 還是什麼?他不知道,心頭隱隱有個東西要跳出來,下意識地,他不讓那東西跳出來,死死壓在心底最深處。 壓住壓住,死死壓住…… 「你看,木默姑娘的身子已經完全好了。」有人在樹後說話。 「是呀,受那麼重的傷,能活下來真了奇跡。」有人應了聲。 受——重——傷? 暫時顧不得壓什麼,將帽子往頭上一扣,黑靴往樹叢後移去。 「在下百草生。」 「在下萬寶成。」 「草生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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