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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桑達海站在廳邊角落,垂首而立,卻將屋內的景況與對話,一一收進眼底與耳裡。

  「你瘦了,瘦了好多,」金漢久灼熱的眸子盯住她,看了許久。「出嫁後過得不快樂嗎?你不但瘦了,臉上沒有笑容,以往那個能說善道又愛笑的小容兒,哪裡去了?」他用她十六歲當時,初初與他習畫時的昵稱呼喚她。

  馥容臉色微白。「老師,您誤會了,我來看您是因為我聽說您病了。」她解釋。

  「就算你以為我病了才來看我,但這正代表你對我是有情的,不是嗎?過去我還不能肯定,可現在,你再也不能否認了!」他沉聲說。

  馥容忽然明白了。

  原來,這是一場騙局。

  他必定是故意叫家丁傳話,說他病危,目的就是引她來看他。

  「既然您沒事,那麼我該走了。」她神色嚴肅,欲抽回被他緊緊握住的手。

  「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現在就算你對我再冷淡,我也不會相信。」他繼續說:「如果你真的不再關心我,今日就不會來看我,如果你不在乎我,不再惦記我,就更不會讓丫頭送我那條繡帕!」

  「繡帕?」馥容臉色茫然。

  此時桑達海已抬起頭,老練的眼眸盯住廳內對話的二人。

  「對,別想對我否認!」他從胸口的衣襟裡,掏出一條女子的繡帕。「這條繡帕上有你親手描繪、繡成的蘭花,我是你的老師,當然認得出你的畫。」若非因為得到她贈予的繡帕,他永遠都不會用計騙她。

  這條繡帕給了他希望與勇氣,為了與她再見一面,他費盡心機。

  「可是,我……」馥容原想解釋,忽然想起什麼,回首望向自己的婢女。

  只見稟貞咬住自己的指頭,表情嚇壞了。

  一見到稟貞的神情,馥容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心裡一涼,知道這件事,再也說不清楚了。

  「請您先放開我,」她知道,桑達海總管已經聽見全部的對話。「您一直拉著我的手,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與您說話。」她仍然鎮定,然而聲調已微微顫抖。

  金漢久猶豫片刻,見到她神情放緩,似乎不再抗拒,才慢慢鬆開馥容的手……

  待他一放開手,她立即退開。

  「桑總管,我們即刻回府!」她蒼白地喊,立即轉身走出金府大廳。

  不防她忽然如此轉變,金漢久愣住半晌才回神,即刻想追出去……

  「金大人!」桑達海已搶先一步上前擋人。「咱們少福晉要回府,您請留步,不必送了。」他沉著眼,寒聲「警告」金漢久。

  金漢久瞪住桑達海。

  桑達海擋住他,與他對峙,沒有放手的打算。

  馥容已趁此時奔出金府。

  金漢久漸漸冷靜下來,放棄了將馥容追回的打算……

  桑達海這才放手,轉身步出金府。

  留在廳內的金漢久,神色複雜,直至此時他才幡然清醒,用計誘使馥容來看他,可能為她帶來嚴重的後果。

  回想起剛才她蒼白、沒有血色的小臉……

  他額上的冷汗淌下。

  這麼做之前,為何他竟然完全沒有想到馥容,卻只想著自己?

  因為放不下的感情,他竟然變得如此自私了!

  回程途中,馥容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少福晉不開口,桑達海當然也不會開口去問,然而剛護送少福晉回到王府,桑達海便直接往貝勒爺的書房去。

  這兩日兆臣其實一直在書房,但是他不希望有人打擾,尤其是他的妻子。

  敬賢被警告過,因此不能說實話。

  「貝勒爺,奴才有話要稟。」桑達海走進書房直接稟報。

  書房內除兆臣還有敬長,敬賢只能守在門外。

  「說。」兆臣頭也不抬,正在寫一封信。

  「奴才想請敬長回避一下。」桑達海忽然提出要求。

  兆臣抬頭。

  敬長也瞪大眼睛。

  這情況難得!桑達海明知他敬長是伺候貝勒爺最得力的奴才,有什麼話竟然連他也不能聽?

  「你先出去。」兆臣淡聲對敬長道。

  「嗻。」敬長二話不說,開門就出去,唯經過桑達海身邊時,多看了這神神秘秘的老傢伙一眼。

  「有話,現在可以說了。」兆臣道。

  桑達海跪下,將在金府中聽見的對話與看見的經過,誠實地稟明主子。

  「奴才眼見真相不敢不報,奴才更明知不該開口評論主子的是與非,然而奴才看得出來,少福晉似乎真不知道金大人並未患病,否則不會找奴才一同前往金府探望。」最後,他下了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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