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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她記得他為她推揉腳傷的溫柔,那夜贈墨的情誼,今晨車轎內的溫存,更不能忘那印在她額前濕熱的吻……

  平日以莊重自期的她,豈能安坐在他的大腳上,任他如此親密地摟抱住自己?

  也許,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接受了他。

  「不必謝我,事實上我也希望能有機會,跟岳父大人多相處。」他說,望著她氳濕的眸子。

  「無論如何,我還是要感謝你。自從離家之後,我一直很想念阿瑪與額娘,我知道阿瑪與額娘也是一樣的想念我,因為你的提議,讓我們一家人能夠因此多出許多團聚的時刻,所以我是真心的感謝你。」

  「一定要跟我這麼客氣?」他忽然問。

  馥容愣住。「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仍然用剛才那樣的眼光看她。「但,倘若與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說話,你還會這麼客氣?」

  她無言。

  「怎麼做,才能讓我跟你之間的距離,真正地縮短?」他忽然這麼問。

  馥容凝望他。「我……」她籲一口氣, 「我需要時間。」

  「我知道。」他的眸色很深,穿透她的眼底。「你告訴過我。」

  她望著他難以理解的眼眸,感覺到今夜的特殊,一種奇怪的氣氛繚繞在兩人周遭,她隔著一旁迷霧凝望她的丈夫。

  「你需要多久的時間?一年?三年?還是五年?」他繼續往下說:「就算我願意等,老祖宗、阿瑪與額娘不會等,這一點你很清楚。」

  「我明白。」她沒有掩藏地回答:「關於這點,我曾經徹底的想過,我清楚地知道我的時間有限,至於你沒有對阿瑪和額娘提過這件事情,我——」

  「你很感謝我?」他再一次猜中她心底想說的話。

  她怔住。

  「這麼多的感謝,實在太沉重。」他笑了笑。

  她卻笑不出來。

  他斂眼,忽然沉聲問她:「對我還是感到陌生?仍然像新婚那夜一樣陌生?」

  她不能點頭,因為那不是事關。「不,當然不是。」她搖頭,選擇坦誠。

  「既然不再是陌生人,那麼,現在你對我的感覺是什麼?朋友?親人?還是,」他頓了頓。「丈夫?」

  她眸子閃了閃,然後避開他。「我一直很清楚,你是我的丈夫。」

  他忽然握緊她溫軟柔荑。

  她抬眸,恰恰望進他黑黑的眼底。

  「今夜,我不想再等了。」他對她說,眸色與聲調同樣堅定。

  馥容屏息。

  「今晚,我在府內的書房看到你的畫。」他卻雙移開話題。

  她不明所以,忡怔的眸子凝望他淡定的眼。

  「習畫幾年了?」他問,修長的指微運勁道,輕易地將她纖柔的身子帶到面前。

  「五年了。」她眨眼,杏眸擰出銀色的水光。

  「畫得真好」他低柔地誇獎。「跟誰習的畫?」

  「一名來自朝鮮的畫師。」她模糊地答。

  「是一名男子?」

  ……是。

  「年輕的畫師?」

  她猶豫,沒有即時回答。

  他忽然自懷中掏出一幅小畫卷。「這是在岳父大人書房內看見的畫,為這幅畫我陪飲了三壺的烈酒,才從岳父大人那裡換來。」

  他拉開畫軸,那幅小畫在她面前展開——

  那是一幅女了執杯品茶的仕女畫,畫中的可人兒手上捧著一隻白色的瓷杯,杯上氤氳的熟氣未散,畫裡的人兒垂目凝望那茶中的綠波,靈秀清澈的眼眸,如湖水沉靜,似明鏡透徹。

  「畫中女子是你,這幅畫應該不是出自你的繪筆?」他問,語調卻肯定 。

  「不是。」她答,凝望那畫。

  「是你的老師?」

  「對。」她點頭。

  「顯然,畫畫的人已讓被畫的人所吸引,唯有情之年牽,才能成就這樣一幅動人的作品。」他評畫。

  她微微感覺到窒息。

  「你的老師,是一位有才華的畫師,唯有情感豐沛、心思敏捷的人,才能成為頂尖的畫師。」他盯著畫悠悠道,矜淡的俊臉甚至浮現笑容。

  她沒有回答,思索著他話中的意思。某種不知名的感覺,讓她覺得她必須想明他究竟想對自己說什麼?

  「但這張畫,實在把你的神韻抓得太好,好得令我妒嫉。」他矜淡的的眸凝向她。「你還沒答覆我,他是否是一名年輕畫師?」

  丈夫眸中淡定的神色,並沒有讓馥容安心。

  她的沉默,並沒有打斷他想知道答案的決心。「答案,必定是肯定的,他必定是一名年輕畫師。」他宣佈,不再等待她的答案。

  馥容沒有避開他的視線。「我十五歲便與老師習畫,在他眼中,我是孩子。」

  她謹慎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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