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媛 > 賣身娘娘 | 上頁 下頁
四十九


  終於把話說完,他低下了頭,暗自歎息。

  「冷宮……」

  她重複呢喃公公的話,好似並不意外。她好象早已料到自個兒的結局,只是沒想到結局會來得這麼快……王盈怔茫地望著前方,她沒有反應、也沒有表情,只是平淡地說:「冷宮嗎?那……我們走吧。」

  「娘娘?」太監抬起頭,擔心地望住她問。

  王盈沒有響應,她像個木偶般僵硬地從床上站起來,自己走出房門,太監見她的模樣,擔心地緊緊跟著她走到冷宮牆邊。

  「嗚嗚……嗚嗚——」

  冷宮內斷斷續續傳來一下下令人為之惻然的抽泣聲。

  那聲音聽來不像正常人發出的,因為那挾著尖笑的抽噎是那麼的斷斷續續、沒有章法。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神經質。

  那是瘋狂的象徵!

  這些女子託付一輩子的男人負了她們!失去了帝王的寵愛,對她們而言也失去了生命的意義……進冷宮嗎……這樣也好,至少當自己年老色衰,他沒有了遺棄她的藉口。

  木然地跨進那道隔絕恩情的鐵鎖大門,她很平靜,只有胸口卻莫名地摍緊,怎麼也抑止不住一股冷涼的悲哀……

  ***

  「皇上,不出所料,克善親王果然開始動作了!」馮敬南連夜進官報告。這回進宮。他行蹤是極隱密的。

  「通知了鑲黃、正紅、鑲紅三旗,要他們仔細留意了?」玄燁問。他的臉色異常冷蕭。

  「是,三旗大軍正密切留意玄煜親王的動向,一有動靜就會立刻回報!」馮敬南道。

  「城內如何?」

  「上半夜已經拘拿顏喀海,現下人馬全集結在克善親王府左近,就等著對方一有動作,我方全面撲殺!」馮敬南敬慎地回答。

  「很好,看來克善當真松了戒心。」玄燁凝肅的臉終於有了一絲微笑。

  「克善親王聰明反誤,屬下斗膽直言——那是因為他不瞭解皇上!」馮敬南自知僭越地道。

  「這話怎麼說?」玄燁挑起眉,似笑非笑地問他。

  「屬下只知道為了朝廷社稷,皇上絕對能放下任何兒女情長。」馮敬南確實如他所說的一般撐了斗膽!

  「敬南,你的意思是怪朕犧牲了蘭妃?」玄燁盯住馮敬南,淡淡地提起王盈。

  他心中一直牽念的女人。

  他沒有質問過孟廷兆,因為他深信她不會有離開自己的打算!

  對她之所以那麼絕情是被情勢所逼,當天在極樂寺偏殿,他用了極大的克制力才制止自己伸手去扶起她。

  因為他明白,孟廷兆能進得了偏殿,周遭必定有許多克善的眼線。

  表面上冷酷的對待她之後,他立刻把自己關進乾清宮內不見任何人,再放出暴躁、瘋狂的假消息……一切就是為了等克善入甕,讓克善誤認他為了盈兒,暫時性地心智大亂。

  就為了這個原因,他必須對她無情、必須對她殘忍……必須在不可知的敵人面前作戲。

  他是男人、是皇帝,一切都是為了大計著眼!他在心中發誓,事情結束之後他會給她更有保障的身分,他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補償她。

  「屬下不敢有這意思!」馮敬南單膝跪下。

  「屬下只是想,如今克善親王的陰謀已幾乎被瓦解,成妃也已經幽閉在坤德宮,皇上是否該去接娘娘回宮——」

  「我自有打算。」他淡定地道。實則心口是洶湧起伏的。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去接她回宮,但他是皇帝,有必要的尊嚴和定力。他不能顯得急躁,一絲空隙都不可讓對手有可趁之機。

  所以他一定得留下陣守,一定得同為他賣命的將士們守到最後關頭!

  「皇上……」

  雖然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馮敬南也忍不住眼紅了!

  他知道蘭妃對皇上的重要性,要不然克善親王就不會想利用此點來攪亂皇上的心智。

  只為了大計著眼,這是絕對令人懾服的!況且他是皇帝,只要一聲令下,其實並不需要身先士卒。

  男人跟女人恐怕都有無可奈何的時候,一個男人犧牲心愛的女人,心中的痛苦不見得比被犧牲的女人好過!

  英雄難過美人關,英雄可以說是為了美人而挺戰,失去了美人,所有的努力都如泡沬幻影,生命中沒有分享只變得空處。

  馮敬南深深的瞭解,因為最貼近皇帝的人是他,他看見的是一個男人強自壓抑、以心魄最強大的力量克制自己——若不是對一個女子有深刻的深情,不會如此。

  「隨時回報克善的動靜,記住,我要抓活人。」玄燁臉色回復凝肅,冷定地示下。

  「是。」

  主僕倆心照不宣,馮敬南退下,打起精神迎向眼前必來的一場硬戰。

  克善未擒,這場戰役確實還未結束。

  畢竟克善身上流著和玄燁同樣的血液,克善的陰鷙和狡猾教人畏懼,如果沒能擒到他,那麼這場仗就打得不夠完美!

  ***

  冷宮其實不如她想像的冷清,也不如外界的人以為的,裡面住滿了瘋狂、悲哀的怨女。

  這兒反倒清靜得就像她小時候住的蓮台寺,唯一的遺憾是再也見不到她的焱兒。

  住進來三天。她就同每日送飯來的公公借了花鋤、花種和插枝用的花樹枝。

  「你要那些東西做啥!?」管冷宮的吉祥公公皺起眉頭。

  吉祥心想這個蘭妃美得像仙女,可是還不是普通的怪!人家被黜進冷宮的都是愁眉苦臉,只有她神態安詳,好象被黜進冷宮,反倒得其所居。

  「這兒的景致太單調了,我想在屋子前種花種樹。」王盈微笑,淡淡地說。

  一聽到這話,吉祥整個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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