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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也許因為畫畫是她唯一能掌握的事,不像未來和感情,都讓她覺得茫然。

  程克勤在畫室看到若曦的時候,她眉頭深鎖正瞪著畫布發呆,昔日笑容甜美的朱若曦,已經完全消失無蹤。

  「你在想什麼?」程克勤走到她身邊,語調不自覺溫柔許多。

  若曦回過神,抬頭看他。「你什麼時候來的?」她的聲音意外的虛弱。

  程克勤放下背包,然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連我什麼時候來的都不知道,那你曉得,剛才有幾個研二的學長待在畫室嗎?」

  愣了一下,她搖頭。

  程克勤笑了笑。「你到底怎麼了?失魂落魄的,一點都不像你!」

  若曦別開眼,沒有回答,沒有笑容。

  程克勤收起笑臉。「你看起來不快樂。」他沉聲說。

  她沒有回答。

  「發生什麼事了?」他問。

  「今天晚上,你有事嗎?」她突然問。

  程克勤沉默了一會兒。「沒事,我可以留在這裡陪你。」

  若曦搖頭,然後凝望他。「今天晚上我要去一個地方,你可以陪我去嗎?」

  程克勤點頭,不同於往常的嘻皮笑臉,真摯地回答:「當然可以。」

  若曦忽然笑了。

  也許這不是她真心的笑,但卻是感激的笑。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連恩。

  所以她需要一個依靠,而程克勤就那麼剛好地,出現在若曦的面前。

  程克勤完全不知道若曦的目的地是哪裡,更不知道為什麼要去,但他沉默地伴著若曦,一直陪在她身邊。

  計程車開到連恩的公寓時剛好七點,程克勤留在車上付車資,若曦先下車。

  然而就在她下車那一刻,她看到利人雋跟連恩兩人一起走進連恩的公寓。

  那瞬間,若曦的腦子一片空白。

  她看著利人雋跟連恩走進公寓,他們的肢體動作親密,不像朋友,只像情人。

  忽地這一刻,她終於明白連恩為什麼要叫她到公寓,原來,以這樣殘酷的方式,連恩要讓她親眼看見真相,告訴她所謂的「答案」。

  等到程克勤下車的時候,兩人已經走進公寓。

  不死心地,若曦強迫自己抬頭,數著連恩住處所在的樓層……

  她看見的並不是幻覺,至少,現實已經沒辦法讓她再欺騙自己,勾肩搭背的兩人之間,沒有曖昧的男女關係——

  漆黑的樓層燈光忽然被扭亮,他們已回到連恩的家,窗外立刻映照出一雙人影,仿佛是故意地,女人走到窗前從背後摟住男人。

  男人並沒有拒絕。

  男人與女人的身體交疊,他們已經二合為一。

  「若曦,你在看什麼?」程克勤問她,順著若曦視線的方向,他不明所以地瞪著那扇窗。

  若曦怔怔凝望著那扇曖昧的窗,沉默無語。

  「若曦?」程克勤再喊她一遍,開始憂心。

  因為此刻,若曦慘白的臉龐毫無血色,她的雙唇更像秋天蕭瑟的天空,變成一片灰澀。

  「若曦?」

  程克勤的再三呼喚,依舊沒有喚來回應。

  不知道就這樣看了多久,若曦如僵化的泥人一般固定在公寓前的街道上,默然地木立著。

  她的沉默並不是因為不想說話,而是因為心酸的苦水,已經湧到喉際,哽住了她脆弱的靈魂,與已經被輾碎的那一顆心。

  「你看見了嗎?」

  連恩沒有放過若曦,她從屋內打電話到若曦的手機。

  「看見什麼?」若曦漠然地反問連恩。

  察覺若曦的口氣不對,連恩嗤笑。「你明明已經看見了。」

  「你想要我看的就是那一幕嗎?現在你的目的達成了,何必再打電話給我?」若曦面無表情。

  她的口氣和蒼白的臉色,都讓一旁不明所以的程克勤擔心。

  連恩還是在笑,「親眼看見真的比耳朵聽見還要有說服力,對不對?」

  若曦掛掉了電話,然後關機。

  她明白連恩的目的。

  當一個人想傷害另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因為傷害本身就是無名的妒火,沒有理智的行為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誰打來的電話?」程克勤問。

  「一個打錯電話的人。」若曦木然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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