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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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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先走回公寓,沒有猶豫,因為不管上樓後他要對自己說什麼,既然已經決心面對,她就不會逃避。 回到家,若曦問他:「你想喝什麼?」 「什麼都可以。」他答。 若曦愣了一下。「我給你一杯熱巧克力好了。」她轉身走進廚房,逃開他的眼神。 他不在乎喝什麼,因為他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仿佛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馬上告訴她,必須在今天解決。 若曦想逃開這樣的氛圍,她感覺到了壓力,知道有些話,今天他就會攤開來告訴自己了。 她從冰箱裡拿出巧克力,然後微波加熱。 若曦的動作很慢,她瞪著廚房壁面的眼神沒有焦點,甚至有些恍惚。 她忽然想延遲這一刻,時間過得越慢越好…… 「有一些話,我必須跟你談。」他卻跟進了廚房。 若曦愣了一下,然後才回神。 她迅速轉過頭,臉上的笑容僵硬。「你想談什麼?」聲調也僵硬。 「在醫院的時候,你沒有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什麼問題困擾你?」他雙臂抱胸,沉吟地看著她說。 「你是指我暈倒的事嗎?我已經說過,可能是太累,所以——」 「你追問我什麼時候會騙你。」他直截了當。 他的意志一向很堅定。若曦早該清楚,問出口的話,就像埋下了種子,在對方的心口萌芽,她也不能逃避。 「對,那一天,我追問你什麼時候會說實話。」她說的是實話,他問的是謊言。 「你問的是謊言還是實話?」他看著她,問了這個問題。 「有什麼不一樣嗎?說謊的時候沒有實話,實話存在的時候謊言就不必要了。」她答。 明知與那天的問法不一樣,但她做了修正。 他深深看她。「若曦,我不希望你自欺欺人,這樣的人生不會快樂。」 「就像你有時會騙我一樣嗎?」她忽然覺得好笑。「騙我不必讓我知道真相,就免去了讓我自欺欺人?這樣我的人生就會比較快樂了?」 他看著她,開始沉默。 「對,你說的對,我可能真的是在自欺欺人!因為我不再問你什麼時候騙我,只問你什麼時候說實話……但是,已經這樣了還不夠嗎?我已經讓步了,你為什麼還要說我自欺欺人?難道我連自欺欺人的選擇都要被剝奪嗎?」她一連串的說,說的又快又冷靜,但是她充斥在胸臆中劇烈的情緒起伏,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以為經過十多天,你已經冷靜下來。」等她把話都說完,他只是淡淡地說。 「我不夠冷靜嗎?如果不夠冷靜,我就不能再和你說話!」她抬起眼,一字一句問他:「難道你期望我坐在客廳裡,跟你有說有笑的,討論你要對我說謊話或者實話這件事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的語調冷靜依舊。 「好,你不是這個意思,是我誤會你了。」她轉過臉,拿出還放在微波爐裡的巧克力。「那麼我們不必再說誰不夠冷靜,因為討論我的未婚夫是否要對我誠實這個問題很荒謬,如果我很冷靜,其實只是更荒謬。」她越過他,走出廚房。 利人雋沒有立刻跟出去,他在廚房站了一會兒,然後才走進客廳。 若曦已經坐在沙發上,她的坐姿比往常任何時候都還要端正,筆直的背脊說明她的緊張。 他知道她緊張,但她不承認,因為這個時候強烈的自尊左右她。 「為什麼我必須跟你討論你的誠實?」她喃喃地說,兩眼瞪著對面的沙發。「如果今天換成討論我的誠實,我可能會覺得難堪,但卻會感到得意,因為我是其中比較不在乎的人,換句話說,你的痛苦會比我深。」 他站在廚房門口,全身微微震動了一下。 若曦抬起眼,深深看進他眼睛。「告訴我,現在你覺得得意嗎?因為我比你在乎我還要在乎你,我的痛苦比你深。」 他靠在廚房門框邊,深深看她,過了片刻,瘖瘂地問她:「你現在追問我是否對你誠實,接下來,是否還要追究過去的事?」 她瞪著他,無法說話。 也許他料中了一大半。 「如果你只是追問我有多少謊言,那麼我回答你,過去、現在、未來,我仍會繼續製造謊言。即使你知道有很多謊言,如果你並不追究,我們仍然可以結婚。如果你一定要追問,那麼我們兩個人現在就應該結束。」 若曦木然地瞪著他…… 「結束」這兩個字,他終於說出口。 不僅如此,他繼續對她說:「選擇結束,你想知道的事,我更不可能回答你。」 她瞪著他,不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無情、冷漠、自私,這就是他對她說的話。 「你是什麼樣的男人?」她喃喃問他。 「你是什麼樣的女人?」他反問她,深銳的眸看著她。 若曦的臉色像紙片一樣蒼白。 他的目光只有更深沉。 「我愛你,我是愛你的女人。」 片刻後,她心痛地對他說。 強烈的心痛,終於把她整個人壓成了一汪酸水,這汪酸水咽進她的喉頭,成了苦味。 利人雋的眸色變濃,然後又轉淡。「你愛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是否也愛你?」他殘忍的反問。 她看他。「我不知道。」顫抖的回答。 她的回答,沒讓他於心不忍。 「每個人都有底線。」他說,眼神深邃又犀利。「你的底線跟你的心比較接近,現在你可能感到痛苦,但是也容易感覺到快樂。我的底線跟心的距離很遠,我比較感受不到痛苦,但是也不容易感覺到快樂。所以對感情,我的要求不多。」 她努力的聽,想聽懂他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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