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媛 > 沖喜娘娘 | 上頁 下頁


  水蓮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皇上說的「君無戲言」四個字,就是不要她的意思。

  可她是完全不在意的,她會進宮,是因為這是額娘和三娘的意思,她自個兒是全無主張的,因為她只是個女孩兒。

  打小二娘就說女孩兒是賠錢貨,賠錢貨只會耗家裡的糧米,要是不聽話、不勞動就不給飯吃。水蓮為了肚子能吃飽,從小就乖乖聽話。

  然後那中堂大人就很嚴肅、很認真地囑咐水蓮,往後她要是進了宮,就得學學宮裡嬪妃的什麼「行儀舉止、落落大方」的,這樣皇上就會喜歡她,三阿哥也會喜歡她了。

  什麼「行一橘子」、「落落大風」的她是聽不懂,可她覺得,要是她同在家裡一樣乖、一樣聽話、一樣勤快地幹活兒──她不求皇上喜歡她,只要皇上不討厭她就好了!

  「我說福晉,您就安安分分坐在房裡等三阿哥,三阿哥他高興進房自然會來,不高興來呢──您就自個兒先睡了吧!」出嫁的洞房花燭夜那晚,府裡管丫頭的陳大娘到新房裡冷言冷語地嘲諷水蓮道。

  陳大娘看水蓮有一千一百個不順眼。她早聽說水蓮是從前那個庸王爺的女兒,可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庸王爺了,皇上早罷黜了他們一家子,眼前這個福晉是撿來的,她陳大娘可沒工夫去伺候一個沒頭沒臉的破落戶。

  哼,沒錯,現下人是進了宮,可憑她這模樣兒能待多久?一個俗裡俗氣的粗丫頭,哪配得起斯文俊秀約三阿哥。簡直是天差地別──差得遠了!她等著看三阿哥何時休了她!

  水蓮不知道陳大娘這些心思,她掀開蓋頭,因為她快被悶昏了。「大娘……我還要等多久呢?我肚子好餓啊。」

  三娘說她就要進宮了,宮裡有的是大魚大肉吃,不能浪費家裡的糧米,從早上起就投給吃過一丁點兒東西,她肚子早就餓得咕嚕、咕嚕叫了。

  水蓮摸摸肚皮,忽然看到桌上一碟碟精緻的糕點,她咽了口口水,兩眼瞪得老大,直盯著桌上的點心瞧──「我說少福晉!」陳大娘突然拔高嗓音,尖銳的聲音嚇得水蓮險些兒沒從床上跌下來。

  「想吃東西也得等三阿哥回房啊!居然自個兒掀蓋頭,沒規投矩的像什麼樣!」她最後幾句話乍聽之下像是嘮叨,其實是說給水蓮聽的。

  水蓮不笨,當然聽得出陳大娘話裡頭的鄙夷,她強迫自己把眼光從點心上移開,蓋頭重新蓋好,兩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頭,背脊端端正正地挺直,不能去額娘的臉。

  陳大娘停了一聲,邊走邊嘀咕。

  「我陳大娘真是倒了八輩子楣,人家別府的福晉是那麼個好樣兒,咱這府的「福晉」是什麼德性!?我陳大娘竟然要服侍一個粗丫頭,真丟臉死了!」她話說得好大聲,像是故意說給水蓮聽似的。

  水蓮端端正正地坐在喜床上,再也不敢亂動。然後,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餓得頭昏眼花,簡直要暈倒了。

  桌上的點心傳來一陣陣香味……她真的忍不住了!

  偷偷掀開蓋頭,看到點心一碟子、一碟子整整齊齊擱在桌上,好香、好香哪!

  她沒見過做得這麼漂亮精緻的點心、沒聞過這麼香的食物味道。

  她看得兩眼發直,原想只要聞聞味道就好的,誰知道肚子叫得更厲害了,她想吃、好想吃啊。水蓮走到小幾邊,呆呆瞪著點心好久,終於忍不住伸手去拿……

  「我只吃一個就好、一個就好了……」她喃喃自語安慰自己。

  拿起一塊碗豆黃,她三口並兩口地狼吞虎嚥起來,沒幾口就吃完一塊碗豆黃。

  她吃得很害怕也很心虛,深怕有人進來瞧見了她在愉吃東西,在家時,只要她多吃一口飯,三娘就要罵她,要是她餓得受不了偷吃一口廚房裡的菜,二娘就要拿竹篾條抽她了。記憶中她老是吃不飽、怎麼也吃不飽……

  「奇怪了,怎麼越吃越餓啊?」她眼睛瞪著桌上的點心,忍不住伸手又拿起一塊芝麻酥──「我……我再吃一塊就好!」嘴裡說著,她又伸手去拿第三塊點心,很快的幾碟盤子就見了底。

  點心吃光了,她吮了吮指頭──怎麼會這樣呢?肚子還是餓!

  打量了四周一下,她突然看到前廳桌上擺了滿滿的一桌酒菜。

  「肉……有肉呢!」水蓮兩眼瞪得老大,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沖到房間前廳,她呆呆瞪著那滿桌子的肉流口水……用力地深吸了口氣,滿鼻子都是酒肉的香味,她怯怯地走到窗邊,忐忑不安地開了一小縫窗門……那個凶大娘不在外頭,三阿哥更可能醉倒或病倒了,大概也不會有人進來了。

  沒了威脅,她抓起一隻大雞腿就要啃下,可是雞腿拿到嘴邊她卻遲疑了……

  「這雞腿還是留給額娘吧!」她肚子餓得慌,卻沒有忘記她額娘。

  然後她跑回內房,拿了紅蓋頭來包雞腿,又從桌子上拿了幾塊肥豬肉包在紅帕子裡,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包了肉的紅帕子揣進懷裡。

  「額娘好久沒吃肉了,要補一補才成!」她自言自語地呢喃著。

  收妥了雞腿和肥肉,她才安心吃起其它的菜來,不一會兒桌上就堆滿了雞骨頭和魚刺,一大碗燕窩和魚翅羹也見了底。

  「好、好飽啊。」水蓮風捲殘雲地吃光了半桌酒菜,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懶懶地趴在桌子邊休息。

  「我休息一下就好,不能睡的……」她嘴裡念念有詞地咕膿,可撐不了一會兒她就打起盹來,大概是酒發揮了作用,她手裡還抓著冰涼的酒杯,一眨眼就睡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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