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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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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則三到四個月,至於五年存活率……幾乎是零。」玉嫂低泣。 欣桐沒有表情。 瞪著哭泣的玉嫂,片刻後她慘白的臉上,驀然露出微笑。「一個月……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了。」她喃喃道。 站在冷風中,她纖細的背脊挺得很直,堅強的笑容,如一朵白色蓮花。 失樂園的後院,因為背陽的陰影,在冬日裡顯得格外冷鬱。 這裡有一方水池、一坨土丘,丘壑上豎立著一塊方石碑,石碑上雕刻著一排整齊的銘文: 愛妻欣桐之墓 銘文旁邊刻上「夫利曜南」四個小字。 利曜南坐在輪椅上,在冷風中獨自面對著這塊三年前他豎起的墓碑。儘管他的臉孔朝向石碑,然而盡此餘生,他恐怕再也無法看見這塊石碑上所刻的文字。 玉嫂將孫小姐領到少爺逗留的後院,在這裡,欣桐看到利曜南的母親。 朱鳳鳴就站在兒子身後,無聲地擦拭著眼淚,直到玉嫂突然帶著欣桐出現在後院,她怔然地呆望欣桐,等到玉嫂走過去對她點頭,她哀傷的臉孔瞬間掠過一抹酸苦…… 在這個時候,她已經萬念俱灰。一生趨炎附勢,都成了無用的計較。 朱鳳鳴無言地離開,留下欣桐與兒子獨處。 玉嫂走開前,見到孫小姐看見少爺那一剎那,欣桐臉上的表情格外讓人心酸,玉嫂眼中的淚水已經幹了又濕。 後院只留下兩人,欣桐就這樣站在他身後凝立著,五分鐘過去,她終於移動腳步悄然走到他身邊,將玉嫂交給她的毛巾,輕輕覆蓋在利曜南已經失去知覺的大腿上。 「玉嫂?」他不確定地問。 欣桐慢慢舉起手,然後從他眼前落下…… 他凝滯的視線只有微弱的反應。 她露出憂傷的微笑,溫暖的手落在他冰涼的手背上,然後緊緊握住。 利曜南全身一震。 這一刻,淚水早已經淹漫她的臉頰。 「你很痛苦嗎?曜南?」她閉上眼,柔聲呢喃,咽下心碎的苦汁。 利曜南雙唇緊抿。 她知道,他還聽得見,卻已經無法分辨自己。他腦中的癌細胞雖然已經切除,但之前造成腦水腫的組織液嚴重壓迫,已經損害到視覺區…… 也許在醫院那時候,自己的身影在他眼中已經是模糊一片。 「為什麼?你怎麼忍心不讓我知道?你怎麼忍心拆散我們?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她傷痛欲絕。 他終於確定是她了。利曜南雙唇掀動,彷佛在考慮著該怎麼對她解釋,她現在看到的一切。 「一點事都沒有,已經開完刀就沒事了。」他沙啞地低語。 冷靜的音調,顯示在病痛中,他仍然沒有失去強悍的性格。 然而他冰冷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他在強自壓抑,隱藏著他的痛苦,不讓她察覺他受到的折磨…… 看到他在病痛中仍然壓抑,欣桐痛苦地流淚,卻笑著安慰他:「我知道,我只是想陪你一起到醫院複檢而已。」儘管洶湧的淚水,已經迷蒙了她的視線。 儘管她已經非常清楚,他的病勢有多麼嚴峻。 「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等你身體完全好起來,到時候你要我離開,我一定馬上就走。」她笑著說話,並且握緊他的手,穩定他無法克制的顫抖。 然後她伸出另一隻手,包握住他的雙手…… 一張原本握在她手裡的字紙掉落到地上,紙張舒展開,那是利曜南的筆跡。他病發後困坐在失樂園內,那潦草的字跡,就是他喪失視力前留下的最後片段: 我知道你太愛我,就像我愛你一樣。 所以,我寧願你恨我,也捨不得你傷心。 可能是我這個人一輩子爭名奪利,所以才會三十多歲就得到癌症。但最大的可能,也許是因為這三年來,我實在太想念你了…… 這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欣桐…… 我的愛。 婚禮上,姜文堅持等待著,一直遲遲未出現的新娘。 儘管譚家嗣已經告訴他,欣桐怕是不會來的。然而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絕對不會放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場賓客從竊竊私語到不耐煩,最後紛紛起身離開。 當夜幕來臨,連婚禮上的工作人員都已經全部走光,臢下姜文一個人,仍然守在教堂裡…… 直到牧師走過來,告訴他時間已經很晚,教堂必須關門了。 姜文的希望終於徹底破滅,不得不接受現實…… 他知道,欣桐永遠都不可能在他的結婚禮堂出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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