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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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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呆滯的目光,固執地停留在他的「兒子」身上,因為手部抖動的緣故,導致老人肩膀拱得老高,看起來僵硬吃力。 譚家嗣無話可說,但父親曾經追討紀氏兩筆債務,導致紀氏拍賣祖產,市場出現倒閉風聲,使得銀行對紀氏抽出銀根——仍然是事實! 也因為這樣,他跟紀碧霞的婚姻才陷入可怕的惡夢——除了爭吵還是爭吵,那是一段可怕的日子,他永遠不想再回憶的惡夢! 他的父親,仍然是一手製造他全部不幸的始作俑者! 面對垂垂老矣,幾乎已成植物人的父親,譚家嗣深切的恨意,根本無法在這短暫時刻就此弭平…… 即使老人曾為他做過些什麼,但傷害已經造成,他無法說服自己原諒。 「利曜南,你以為我會感激你嗎?!」譚家嗣突然大笑,他尖銳的笑聲顯得歇斯底里。 欣桐僵立在父親身邊,她明白父親的表情,代表什麼含義…… 譚家嗣恨恨地瞪了在場眾人一眼,然後突然調頭離開—— 「爸!」 不顧欣桐的呼喚,譚家嗣咀嚼著忿恨,拋棄了和解的可能。 欣桐回首凝望爺爺,見到他老人家渾濁的眼中不斷泌出淚水,她不忍地走到老人面前,無言地握緊祖父的雙手…… 利曜南沉默地凝望這一幕。 然後他選擇離開,把時間留給此刻更需要被安慰的老人。 欣桐回到家中,已經淩晨三點多鐘。 這是不平靜,也是最平靜的一夜。 以往,繼承智珍這個身分對她而言並不沉重,忽然卸除身分,她感到一股異樣的空虛。但至少,她不必再在利曜南面前進退兩難。 回到房間,她從抽屜裡取出一本日記簿。 這本日記內頁邊緣已經泛黃,因為它已有將近五年的歷史。 這是智珍——欣桐的姐姐,從美國回到新加坡後,死亡前兩年所記載下的點點滴滴。也因為這本日記,欣桐才真正瞭解智珍的世界…… 在所有的故事中,始終未提到憂鬱的智珍。 智珍,她的姐姐,一出生就跟隨在父親身邊的小女孩,飽嘗因逃亡而顛沛流離的人生。她比一般同齡的孩子早熟,卻不曾堅強? 當年一路跟隨父親從美國到新加坡,年僅八歲的小智珍蒼白害羞內向,中學時候,她遇到對自己關懷呵護備至的同班同學,姜文。他以保護者自居,對於這蒼白不笑沉默內向的美麗女孩,關懷備至。才十多歲的智珍,就隱約明白姜文對自己的感情,即使她一直把他當做兄長看待,卻從未明白拒絕過姜文的付出,只因為不忍心傷害他!大學時代,他們甚至許下了婚約…… 然而,小女孩會長大,回到美國華頓商學院攻讀管理碩士時,智珍終於遇到了她一生中唯一深愛的男人,然而智珍的不幸在於,她所愛的男人,無法以對等的愛回報她對於感情的執著。 拿到碩士學位後,智珍為了他而滯留在美國,但是她深愛的男人卻提出分手,分手的理由,竟然是為了另一名女子。 智珍同意分手,即使那時她的肚子裡,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 墮胎後智珍回到新加坡,以藥物與酒精麻痹自己,並且數度企圖自殺……自分手後,她始終無法自深淵中醒來! 然而,她的自我折磨永遠得不到回報!那個男人知道她的痛苦,甚至知道她企圖自殺以了結自己的生命——卻始終不曾回心轉意。 因為在這世上,所謂深情,不一定會得到對等的回報。 愛情不是理性的科學,一加一不一定等於二。 一個女人的死亡,不一定會造就一個男人的心痛…… 然而智珍不明白。 因為她的生命從小到大就處於憂鬱與自我掙扎之中,習於悲劇的宿命論,讓她逃不出生命中那堵困住她的圍牆,最後只能屈服於其中,並且選擇向內退縮,以藥物與酒精麻痹自己、徹底放棄自我存在的價值。 智珍的故事,是欣桐後來在智珍的日記本中,一點一滴拼湊起來的。要不是因為找到這本日記,欣桐相信,在智珍身上發生過的一切,就連父親也不儘然完全知情。 欣桐悲痛的意識到,姐姐的死亡,沒有任何價值。 因為脆弱,讓智珍宛如一株菟絲花,她的愛情必須得到回報,否則她將因此全盤否定自我存在的價值。 她不能因愛而愛,因愛而別離。 她沒有勇氣,沒有健康,沒有力量。 她付出愛情與溫柔,卻不能堅信她能付出亦能收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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