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的幸福(18)_鄭媛

十八

　　當時我在房間裡，聽到姜女士以及陪她一起來的那個男人對助產土說：

　　「這位女士想要一個男孩子，只要你能找到一個剛出生、相貌清秀的男孩子，先讓這位女士看過，如果她喜歡，又沒有麻煩，你一定會有好處！」我永遠記得，當時那個男人是這麼告訴助產士的。

　　聽到這番話，我因為好奇所以探頭出去看了一眼，當我看到姜女士的臉孔時，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的驚訝！

　　後來，等他們走後，我從助產士那裡打聽到，原來姜女士與我同時懷孕，當時她生了一個女兒，但是她卻想要一個男孩子，因此偷偷南下找到助產士想辦法。

　　你是姜女士在南部小診所裡生產的，可能在生產的時候，就已經有換孩子的打算，所以那間小診所裡沒有你的出生紀錄。

　　你的出生紀錄是後來助產士另外找到診所醫生杜撰的。

　　至於我的兒子，被姜女士抱走後，應該也是另外杜撰了假造的出生紀錄，你不必覺得驚訝，這樣的事情在媽那個年代是常有的事情。

　　剛才媽已經跟你說過，關於我的私心，所以當我聽到助產上說明姜女士想要一個兒子這件事，我很快就想到自己的兒子——

　　如果我的兒子能成為姜女士的孩子，所有的問題就全都解決了！

　　而且，問題不但解決，我還得到了某一種秘密的、報復的快感……

　　恩熙，你一定不能想像，你有一個多麼可怕的母親。你一定不能想像，當我想到，如果有一天姜羽嫻女士知道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孩子，竟然是丈夫情婦所生的小孩，那麼她一定會非常痛苦——因為我希望她能體會，當年我因為一段沒有結局的感情所付出的代價，因此受到的痛苦！

　　關於這件事，這又是媽的另一個秘密。

　　但想必，現在你早已經知道這個秘密，因為你已經認了「父親」，你一定已經知道，當年媽跟董事長之間的那一段情。

　　而當年的這一段情，就是媽自私的動機，就是對你不公平真正的原因！

　　我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就不會跟你的親生母親分開，就是因為我的存在，對姜女士造成了威脅，姜女士才會想要換一個兒子，藉此抓住丈夫的心。

　　因為上一代的恩怨，造成了你的不幸，造成你與自己的親生父母分離，我犯了很多錯，不但奪人丈夫還奪人骨肉，但是在當時我不但無法認清自己的錯誤，還造成了你的不幸。

　　當時聽到助產士說明後，立刻就表示想要跟薑女上換孩子的心願，還讓助產士以為我這麼做是為了錢。

　　助產士一聽到我願意換孩子，她非常高興，還找了一個男人來充當我的丈夫，後來我才知道這個男人就是助產士的丈夫。當時姜女士，她並不認得我，不知道我就是搶她丈夫的女人，因此雖然她已經付了一筆錢，卻還一直感謝我願意跟她換孩子，只有千叮嚀、萬囑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她的女兒。

　　恩熙，媽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捨不得你。

　　但是，當一個女人失去了丈夫的愛，她能有什麼選擇？

　　她並不是真的想放下你，你絕對不可以怪她，以後等你嫁人，你就會瞭解你親生母親心底的痛苦，你就會明白，這個世界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有苦處、都有情衷。

　　當年，就算董事長對妻子已經沒有感情，但在我介入姜女士的家庭時，確實已經造成姜女士的痛苦，讓一個身為妻子的女人，情何以堪。

　　但是當時我卻只想到我自己的痛苦，沒有思考到另一個女人的痛苦。

　　我不但是一個非常自私的女人，還是一個沒有智慧的人，所以才會做出這麼離譜的錯事！

　　我不能逃避責任，因為姜女士跟你的不聿，可以說都是我造成的。

　　這麼多年過去，媽已經老了，才漸漸體會到，年輕時的男女情愛、死生契闊，都已如過往雲煙。

　　人生短短數十寒暑，分分秒秒都應該把握做人的時光，努力提升性靈，這樣當有一天合上眼睛那一刻，才會心安，媽的靈魂也才會到達一個充滿真善美的地方，好好安息。但是這一生，我非但沒有好好做人，還做了這麼多的錯事，如此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現在我深深懺悔，但是已經做錯的事卻永逮不能彌補了。今生我真的虧欠你們母女太多，尤其對你，媽深深感到心疼而且真的好抱歉……

　　你知道嗎？恩熙，這麼多年來是因為你的緣故，媽才能好好活下去，堅強地面對現實的人生。

　　因為你的笑容、因為你的可愛、因為你的貼心、因為你的陪伴，慢慢地感化了媽心底的寒冰，讓我體會到人生不是只有愛情，還有可貴的親情、友情以及人與人之間的溫情，所以這些年來，媽盡可能的想彌補你，當做是彌補我對你以及姜女士的虧欠……

　　雖然直到現在，我還是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的自私。

　　在這裡，媽要鄭重地跟你認錯。媽不敢冀望你看完這封信後，能原諒媽媽，原諒媽媽當年所犯下的錯誤。

　　恩熙，媽之所以寫這封信給你，告訴你當年所發生的事，完全是為了姜女士。

　　我知道，當你與董事長相認後，姜女士對你一定非常不諒解，因為她認為你是丈夫的情婦所生的孩子，她討厭你、甚至痛恨你都是可以被理解的，因為她這一生為了我的緣故所受的苦，也夠多了！

　　但事實上，姜女士卻是你的親生母親！

　　你們母女倆如果因為不知道對方的存在，而怨恨彼此，那麼我的罪過就更深更吏了！

　　只要一想到這個，我的良心就會受到譴責，深深感到不安。

　　所以在我快要死的這個時刻，我一定要寫一封信給你，告訴你這一切事實的真相。

　　如果你沒有跟董事長相認，也過得很自在，那麼這封信你就沒有看見的必要。媽相信，就讓過去的事石沉大海，對你才是最好的。因為堅強懂事的你，一直以來就非常獨立自主，從來不需要媽擔心，現在的你已經是這樣，以後等你長大了當然更不必依靠父母，一定能開創屬於自己的嶄新人生。

　　但是，如果你與董事長相認，那麼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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