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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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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他的聲音沙啞,低聲地反駁。 不可能? 她訝異地看向他。「起初我也覺得不可能,畢竟我有吃避孕藥,而你也有使用……照理說應該不會……可是我有一、兩次忘記吃藥,而你並沒有每次都……」她尷尬地解釋避孕的問題。 「我不是說那個。」他打斷她那一串囈語,她訝異地抬頭看他。「我是說……我不可能厭倦你。」 餘晞愣了一下,接著眼眶跟著紅了。毫無預警地,也嚇了她自己一大跳。 「我……」她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如果這句話是四年前聽到,她會痛哭流涕地感激老天爺,然後甘心留在他身邊一輩子。可是經歷過這一切,聽到這句遇見他以來最甜美的話語,卻遲到了整整四個年頭,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餘晞!」他再也沒辦法這樣看著她而不碰她,伸手握住她的手,他將她摟在身邊,圈住她的身子。 餘晞猶豫了一下,還是朝那溫暖投降。 她回應他的擁抱,在臉頰靠上他胸膛的瞬間,淚水終於滾出了眼眶。數年來的壓力如潮水,奔流而出。 經歷過分手的痛苦與獨自重新開始的孤單寂寞,這兩個人心中都有太多的情緒在波動。 她在他懷中哭,哭她這四年的辛酸與無奈,而他聽著她的哭聲,感覺到那每一滴眼淚都流過他的心,刺痛著他。 失去她的日子有多麼荒蕪,他體驗過。如果一個搞不懂愛情的男人都這樣痛苦,那麼那個深愛著自己的她,又是怎樣感受著這一切? 他沒辦法想下去,恐怕那痛楚會蔓延至四肢百骸,教他承受不住。 於是他摟著她任由她哭,將她抱在腿上,讓她哭個痛快。 「告訴我,離開臺北以後你經歷了些什麼。」他將她的髮絲往後攏,聲音低沉而溫柔。 發洩過後,餘晞終於也平靜下來了。 「我搭上火車,漫無目的地往南走,我在好幾個城市住過幾天,最後決定留在中部。」她緩緩說。 「夏光美知道你在哪裡嗎?我去找過她好幾次,甚至去跟蹤她……」 「光美不知道。一開始並不知道,我是經過兩個月以後才跟她聯絡的。」她當時真怕光美會要她回去臺北,更怕自己會答應,所以根本不敢跟光美聯絡。 當她第一次打電話給光美時,被她痛駡了一頓。兩個女人隔著遙遠的距離,抱著電話都哭了。沒多久,光美就跑到台中來找她。這幾年來,她還是常常跑來台中,把這邊當作第二個家。 「我傻傻地去跟著她,結果她很快就出國度蜜月了。」他苦笑著。如果他夠堅持,或許早就透過夏光美找到餘晞了。 「你當真去找光美?」餘晞想像得到光美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光想像那個情景,就覺得不可思議。 他做了好多她認為他不可能做的事情。 到底是他改變了,還是她並不曾真正瞭解過他? 夏嚴軍苦笑。「在新娘休息室,我整整被她念了半個鐘頭,結果她才跟我說她也不知道你在哪裡。」 對於她的離開,他一開始是氣憤多過傷心的,不過被光美罵那一頓,他才猛然發覺自己傷害到餘晞了。而每當一個人的時候,他想起餘晞離開前的表情,跟她說的那些話,他終於明白,餘晞是真的很愛很愛他。 而他用那些話語侮辱了這份愛情。 如若一個男人無法回報一個女人真實的摯愛,那麼他至少不該給予更多的傷害。慢慢的他更發現,他自己對餘晞的感情比想像的還要深。 他不懂那是什麼,無法真切地用言語形容,但是他很清楚,他再也不要過沒有她的日子。 「光美從前就很反對我跟你在一起,她覺得既然你都表明不要愛情,我傻傻地守著你是不應該的。可是等我決定離開時,她反而一直問我說我確定要走嗎,直到我們真的吵架了,她才贊成我離開。」 「光美罵人雖然很凶,但我不得不承認,很多事情她罵得有道理。」他微微笑著看向她。 她被他那過分熾熱的眼神給嚇到,趕緊跳下他的大腿。 「我……飯快做好了,我去端出來。」她趕緊逃回廚房去。 現在的她沒有把握能夠抗拒他的誘惑,不過話說回來,她什麼時候抗拒得了過?四年不見,重逢第一天,她就莫名其妙跟這個男人上床。嗯,正確來說,連床都沒上,就……做了。 這等丟臉的事情簡直是讓她抬不起頭來。 要是她再重蹈覆轍,那她就該死了。 夏嚴軍也沒有逼迫她,就順從她的意思,兩個人像老朋友似的一起吃了頓晚飯。晚餐後她拿了些女兒的照片給他看,說了不少歆柚的成長故事。 他時不時凝視著照片中的孩子出神,而她看著他的模樣,心裡卻有著說不出的抱歉。 直到夜深了,他借睡了她的沙發,而她則回到自己的臥房睡覺。 餘晞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久,卻怎樣都無法成眠。 伸手拉過睡覺時習慣擁抱的枕頭,她將臉埋進枕頭中,腦子裡面卻浮現那個男人的身影。 這枕頭是她最後離開他公寓時帶出來的,也是她唯一從他那邊取走的東西。這是他的枕頭,上面曾經有著他的氣息。這麼多年來,雖然經過洗滌,只剩下她的味道,但是她還是每天抱著這顆枕頭睡覺。 在她那段痛苦的日子中,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在那上頭。 這樣抱著枕頭,想著睡在她臥室外一門之隔的男人,種種回憶也跟著翻湧而上。如此繁複的思緒,對一個已經失眠的人實在沒什麼幫助。 最後她索性放棄,起身套上睡袍,打算溜進廚房溫杯牛奶來喝。 但是她打開臥室門,輕輕地走到客廳時,卻發現沙發上並沒有他的身影。 屋子裡面的燈全關了,只剩下從陽臺流泄進來的路燈。一個揚首,她就看到了他。 夏嚴軍背對著她,站在陽臺抽煙。 他還是穿著白天那件襯衫,連一件外套也沒穿,就這樣站在燈光稀微的陽臺上,從這角度看過去,只看得到他寬大的背跟在夜色中一閃一閃的煙頭。 他的背影看起來好孤獨,帶著非常濃厚的滄桑感,讓她移不開腳步。 這些年來他還是一個人嗎? 那時候他老早跟家人鬧翻,已經多年不曾跟家裡人往來。他的朋友也不多,當時他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都是跟她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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