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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那根本稱不上"佈置"兩字,一間四、五坪大的小套房內,除了衛浴設備外,就只有一張折疊式的書桌擺在床前,而所謂的床只是個彈簧墊,連床架都沒有。靠著牆壁四周有幾個紙箱,一個紙箱上放著熱水瓶。另外在牆角有個電磁爐,上面有個小鍋子。簡陋得幾乎可以一眼望盡。

  "你剛搬來?"他的神情像是看到鬼一樣,有點蒼白,有點倉皇。

  嫚妮搖搖頭,馬上就後悔這個教她頭暈的動作。"兩年了。"

  盡情將提鍋放下,轉身環繞一周,再看向她,眼中的哀愁卻不經意將她震懾住了。"這樣做是為了隨時可以離去嗎?"他的眼眶有些泛紅,聲音也莫名的低沉許多。

  嫚妮撇開頭回避他眼底深沉的憐惜,努力的呼吸幾下,這才舒解了一些胸口脹滿的感覺。"只是懶。"她的聲音有些不自然,因為他的看穿,更因為他的憐惜。

  多麼希望他是一個做作的人,那麼她可以用尖銳的話語攻擊他,讓他無地自容。可是她明白他不是,這只不過是他的善良在做祟。此刻他看她的眼神,是不是跟看著躲在紙箱裡啞聲吠叫的黑點一樣?

  幸好盡情沒有多說什麼,否則嫚妮大概就要發作了。

  "生病幹嘛不打電話請假,沒人管也沒人理,病死了怎麼辦?"盡情首次帶著譴責的語氣說。

  "那就算房東倒黴,要收拾屍體。"嫚妮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

  "不要這麼說自己。"盡情近乎嚴厲說。

  嫚妮有些嚇了一跳,隨即一種溫暖的感覺讓她尖銳刺耳的言詞全消了音。有時候她真的好討厭自己。

  "我沒有電話。"她訥訥地說。

  "啊?"盡情愣了好一會才意會過來她話裡的意思。"這年頭還有人沒電話的?"他忍不住打量室內一圈,果然沒有任何電話的影子。

  嫚妮可理直氣壯了。"又用不著,幹嘛白白浪費三千元裝機費以及每個月的基本費!賺錢不容易耶,年輕人。"

  盡情盯著她有些泛紅的臉,紅暈讓她顯得有些孩子氣,淩亂的短髮也讓她多了點任性的感覺,整張臉的戾氣減去不少。"看你這麼省,生病了一定也沒去醫生吧?"

  "看什麼勞什子醫生?開一堆治都不好的爛藥,就要收個一百五兩百的,文化土匪?哦,不!是文明土匪。文化土匪是指你們這種人才是。"嫚妮一屁股往床上坐去,才站一會兒讓她耗去不少精力。

  盡情為之氣結,他可以不計較她叫他文化土匪,可是關於看病的事可就沒有得商量。"吃完飯後我帶你去看醫生。"

  "喂!你聽不懂國語是不是?!"嫚妮吼他吼得有些有氣無力。"說不去就不去。"

  盡情理都不理她,逕自將提鍋打開,將裡面的東西一一拿出來。"你的餐具呢?"

  嫚妮的目光集中在他拿出來東西上,隨手一揮,"那裡。"也不知指的是哪裡,盡情只好自己去找。

  哇!排骨稀飯,還溫著的。一碗蛋,一條剔了骨的清蒸魚,一盤盡情特製的豆腐乳,還有鍋裡一份溫著的味噌湯。陣陣香氣傳來,讓她被虧待多日的腸胃幾乎要狂聲呐喊起來。

  不!不行。不是已經打定主意要跟他保持距離了嗎?如此受敵人引誘實在太危險了。難道要為了食物一輩子和這個男人糾纏不休?不可以輸給食物啊!

  可是,肚子好餓。稀飯好香、魚很鮮嫩、蒸蛋味甜……吃一次應該不會怎麼樣吧?再說,既然有人要送免費的飯菜上門,比叫外賣還服務到家,何樂而不為!不錯過任何可以佔便宜的機會是她的為人準則啊!

  "這個碗,這雙筷子很面熟哦!"盡情找到她的餐具擺放的地方,每取出一樣,都是他所熟悉的東西。

  事實上這些都是盡情家裡的東西,上好的白瓷碗,以及精緻的筷子,無一不是從他那裡A來的。

  "反正你又用不完,我幫你用用。"嫚妮臉不紅氣不喘地回答。

  盡情笑著歎了口氣。"要拿也不拿一套,這雙筷子不是配這組碗的。"他說著幫她盛了一碗稀飯遞給她。

  嫚妮扒了一口,馬上想起她剛剛的決心。但是飯在嘴裡不得不吞,更何況現在說不吃就太假了。於是她心安理得的吃起來。換句話說,她是完全對食物投降了。

  好像一對食物投降,再回去歡喜樓混吃混喝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嫚妮發現她的努力根本沒人發現,迎歡、陶然、甚至聞人湛也那傢伙還是一個樣。

  最有反應的應該算是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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