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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這男人還是那樣不可捉摸。

  她抿起嘴,再度張口,將那碗姜湯喝幹。

  才喝完了湯,他放下手裡的碗。她還覺得頭有點暈,想靠在床上坐一下,就見他微彎下腰,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

  “你做什麼?”她驚慌地拍打著他的胸膛。

  他不為所動,堅定地邁開大步,朝門外走去,這時她才發現自己還在畫舫上。

  “別動,我帶你回家。”他低聲地應。

  “回哪個家?”她鼻子一酸。“難不成你要帶我回京城?”忽然間她想起了多日不見的皇帝哥哥,出城以來第一次,她想家了。

  她沒有發現他的眼睛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只顧著傷心,所以將臉靠著他厚實的胸膛,扁著嘴,硬忍住眼底的淚水。

  “夏姑娘,好好保重。”幾個醉月坊的人朝她揮了揮手。

  她訝異地看著大家,看來東方奪真的要帶她離開醉月坊了。如果早一天,她不知道有多開心,但現在,她已經沒有那心情了。從死裡走過一趟,現在終於要離開這鬼地方了,她心裡倒是有種複雜的感覺。

  東方奪抱著她走下畫舫,直接走向岸邊石板路上不知道備妥多久的馬車。杜正旗已經站在馬車邊等了,他打開門,讓東方奪抱著她進入馬車,然後隨即跳上馬車,駕著馬上路了。

  一進了馬車,夏絮樂原本掙扎著要從他懷抱中離開,但他不肯放人,到最後她只好賭氣地用力靠在他身上,妄想壓痛他。

  東方奪不吭一聲,顯然不把她的重量放在眼裡。

  隨著馬車固定的顛簸,她的眼皮逐漸沉重,由於體力大量流失,很快地她就向睡神投降了。

  然而那個沒有睡去的男人,望著她清麗的面容兀自發起呆來。他輕輕拂去她額頭上的發,抹去她的薄汗,然後手指頭還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流連。

  她瘦了些,原本就不圓潤的臉蛋更顯消瘦了。他的指抹了抹她蒼白的唇,好像希冀這樣的動作可以幫她增加點血色。

  他心底有著一抹悶痛的感覺,陌生的,前所未有的奇異感受。

  當看著她從船上跳下去時,他感覺到自己血液都在身上結冰了,完全沒想到她的性烈至此。原本只是想跟她開個玩笑,就算她不求救,他還是會過去救她的。憑那姓蕭的三腳貓功夫,他手裡的摺扇都不用出手,就可以讓那傢伙飛出船舷,掉進江裡清醒清醒了。

  外人總搞不清楚他東方奪究竟會不會武。關於這個,有兩種傳說。一種說他其實不會武,只是身邊聘了太多高手,所以無人能傷他。另外一種說法是他武功非常高強,因為見識過他武功的人都死了,所以才沒人知道他會武。

  事實上,他極少動手,只有在自己真正被惹怒時,才會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殺了對方。今天若不是急著救她,那姓蕭的就要命喪當場了。

  他對那人生氣,也對自己憤怒。

  明知道她性子高傲,怎麼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手?想起她知道被他耍弄時的蒼白神色與空洞眼神,他早該知道早晚會把她逼急的。

  一個養尊處優的公主,怎麼受得了近日來所受的折騰?所以當他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恐懼時,他真的很後悔,後悔將她逼到了這地步,後悔讓她退無可退。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會將他的後悔埋藏在心底。他不打算放手,他還是要她成為他的女人。即使她現在恨他也一樣。

  夏絮樂再度張開眼睛,看到的是佈置華麗的床頂。她困惑地眨了眨眼,再左右張望著,發現自己處於一個大房間內。屋內的擺設極為奢華,就連桌椅的雕刻都相當精巧。這兒不只奢華,還十分大器,怎麼看都帶著一種尊貴的王者之風。

  她馬上猜出這是誰的房間。

  “人呢?”

  她推開棉被,無聲地滑下床,看了看床下那雙新繡鞋,這才想起自己的鞋在被追逐的時候就掉了,被撈上岸後還沒自己走過路,所以一直都沒穿鞋子。

  她覺得腦袋有點昏沉,四肢也還有沉滯感,不過相較之下,肚子的饑餓感就比較明顯了。她推開房門,想看看這兒是不是真是東方奪的府邸,沒想到門外居然有人。

  “小姐,您醒了?要不要喝點粥?廚房已經熬好了熱著,我去通知主子,告訴他你醒了。”一直待在外面等著伺候的丫鬟,一見到她便十分雀躍。

  “等等,不用去……”絮樂的話都沒說完,那丫鬟就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她歎了口氣,嘴邊浮起一抹笑。

  看來她真的被東方奪帶回來了。

  他究竟想要她怎麼樣?將她困在醉月坊,不讓她離開,但事實上除了逃走的過程遇到那個姓蕭的淫棍之外,她倒是沒有真正受到傷害。受傷最深的應該是她的自尊,他簡直是太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她早該想到的,這男人膽大包天,連皇帝的召見都可以不出席,他還有什麼不敢做的?而如今,她的牢籠換成這座府邸,他又想對她做什麼?

  思忖間,房門再度被推開,東方奪那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他今天穿了一件黑底繡金線的長袍,看起來既高大又威武,即便頭髮只梳了個簡單的髮髻,卻難掩其貴氣。他比她更像個皇親國戚。

  “你為什麼把我弄來這兒?還有,這房間不會是你的吧?”她見到他馬上露出兇惡的表情。

  東方奪好像已經很習慣她的惡臉相向,一點都沒被影響到,直接走到她身旁,伸手探向她的額頭。

  “你做什麼?”她想撥開他的手,但是他不為所動。

  “有點發熱,喝過粥後讓大夫開點藥,讓人熬了喝。你身子骨單薄,怕是受寒了。”他微微皺著眉頭說。

  “我好得很。”她不以為然地說。“還有,別隨便碰我,我恨你,雖然姓蕭的是個渾蛋,但你也不是什麼好人。如果不是你,我不會被困在那邊,如果不是你,我不會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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