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湛清 > 大清船王 >


  殷袖籬睡不好,早上很早就醒來,便再也睡不下了。昨晚她的夢境相當混亂,一下子是貝勒爺對她笑得一臉桃花,一下子又是霍九爺對著她冷哼兩聲。兩張臉化作四張臉,四張再化作八張,他的臉以不同的表情充斥在她的夢境中,醒來時她覺得比沒睡還累。

  她索性早早用了膳,就出門到船廠工作去了,她更改了一些沙船的設計,預計今天就可以把船整好送到天下船運去,讓姓霍的傢伙看看他們殷氏船廠真正的實力。

  沒過多久,船廠的工人來上工了,她把福伯叫來。“福伯,麻煩你找幾個工人,把整好的沙船送到天下船運去,順便告知對方大船的設計草圖已經大致完成,一等備好材料就會動工。”殷袖籬謹慎的說。

  “好,我馬上就去辦。”福伯趕緊答聲。他在船廠的工作很雜,主要是當小姐的下人,只要小姐吩咐他做什麼他就做。會安插他在小姐身邊,是老爺跟少爺的意思,因為如果沒人盯著,小姐恐怕連粗活都想幹。大家都說小姐身為女兒身真是可惜了,不然鐵定能繼承造船廠,讓殷氏船廠更為光大。

  “讓我去吧。”一個男人從後面的漆樹林走出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此人正是殷袖籬的大哥殷奎。“事情是我惹出來的,我得去收尾,起碼跟人家好好道歉。都怪我莽撞,差點毀了殷氏的名聲。”

  殷奎滿臉的愧疚,眉宇間盡是憂愁,連肩膀都是垮的。都是他太想表現,才沒跟妹妹說就把自己做的船給頂上,害得一樁好生意被他毀了。

  “大哥,你不用太自責,我們又不是不負責。只要把船弄好交貨,天下船運也不是那麼不近情理的。”殷袖籬安慰著說。她已經把船重新整過,用料跟雕工都比對方預訂的更好,這樣應該可以賠償對方的損失了。

  “嗯,謝謝你,那我把船送過去了。”殷奎打起精神。

  目送著工人將船從船塢駛出,她轉身從前廠回到後廠,繼續跟她的設計圖打交道。這一回她得造出一艘既堅固又美觀的大船給霍濟格瞧瞧,教他別小覦了她的能力,造船這種事情,可不是像他那種權貴子弟無聊時打法時間用的玩意兒。

  說到這兒她又想起他的雙重身分問題。兩年前她的親生阿瑪找到她後,曾把她帶回王府去住上一段時間。那期間她所認識的旗人子弟若沒有在朝廷當差,幾乎都是遊手好閒,可沒聽過有人去做生意的。為什麼霍濟格會想經營船運商行?還要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看他那天神情緊繃的模樣,莫非他經商的事情是件秘密?所以他才會追上來?

  “唉呀,別想了,昨晚已經睡不好,還想腦子打結嗎?”她朝空氣揮了兩下,趕緊攤開設計草圖研究。“這船要造這麼大,龍骨的材質可要格外當心。木材倉庫的樟木好像不夠了,是不是該再進貨呢?”拿出庫存記錄,她開始盤點物料,忙得很。

  正當她在各個倉庫忙進忙出時,福伯跑回來了。“小姐、小姐!”福伯急躁地喊,在看到自家小姐趴在一根大木頭上檢查木材時,趕緊揮手。“小姐,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殷袖籬從大木頭上方跳下來,順勢拍了拍手裡的灰塵。“福伯,你每天這樣嚷,嗓子不痛嗎?”

  “現在……現在可不是管嗓子的時候。”福伯喘著氣。“那天下船運不肯收下沙船,說要取消跟我們的生意。大少爺還在那邊交涉,但是聽說他們當家決定的事情很少有變化的,小姐,你要不要過……”福伯話還沒說完,殷袖籬已經轉身跑了出去。“姓霍的,你真是……”

  天下船運離殷氏很近,殷袖籬滿肚子不滿的走到碼頭,看見大哥低聲下氣地跟對方賠不是,霍濟格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繼續指揮著工人上貨。

  “……這都是我的錯,是我過於魯莽。九爺,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我妹妹造的船真的很好,不信你可以看看。”殷奎還在細聲說著,但是或許是因為霍濟格太嚇人,他根本不敢靠霍濟格太近,低聲下氣請求了幾回,都沒得到響應,也只好頹廢的走了。

  “霍濟格!”見大哥一走,殷袖籬一口氣就竄到霍濟格身邊,直挺挺地站到他身邊,堵住他的去路。“你到底為什麼要退我的船?這回又是哪裡有問題?”

  雖然她非常有氣勢的擋住他,但是因為霍濟格的身材太高大,即便她筆直地站在面前,他依然可以越過她頭頂看到上貨的情景。

  “老李,你放錯艙了,茶葉放在後艙。”霍濟格沉聲道。

  “是的,九爺。馬上辦!”老李趕緊回答。

  但是被晾在一旁的殷袖籬可大大不爽了,她伸出手在他胸膛狠狠地戳了下去。“你,我在跟你說話呢!”剛剛他也是這樣對待他大哥,她都看見了。

  這姓霍的傢伙真是傲慢到極點了!還有,對了,他根本不姓霍,他應該姓什麼來著?睿親王是姓什麼來著?

  “葉……葉赫那拉霍濟格”她終於想到,指名道姓的給喊了出來。旗人的姓氏還真是又長又難記。下一刻她眼前一花,發現某人的大掌堵住了她的嘴,然後微微施力,她就被扣在他身前不得動彈。

  “嗚……”她掙扎著,卻像螳臂當車一樣毫無效果,他的身子像銅牆鐵壁,不管她怎麼頂他,他都沒有反應。殷袖籬仰起頭想用眼睛瞪他,用目光殺他,但是她用盡全力地瞪,他眼簾微垂,嘴角竟若有似無地泛起一抹笑,帶著縱然與取消的意味,害她愣了一下。

  她第一次看見他這種笑容,不若之前的冷笑,也不若他在皇太后花園的那種桃花笑,這種笑容很淡,卻很真,仿佛他是她很親近的人,正笑看著她的孩子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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