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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怎樣?敢做出那種船來丟人現眼,連一點批評都承受不起嗎?”霍濟格冷冷地看她一眼。“真不知道哪來的厚臉皮,嘖嘖!”

  他那兩聲“嘖嘖”聲讓她的理智差點完全崩毀。這傢伙真的真的好討人厭喔!

  “批評不是不可以,但你倒是說出個道理,不然隨便取消訂單,訂金我們是不可能還的。”殷袖籬被他搞得有些不安。

  不行,她怎麼可以動搖?難道跟怪人處久了會被同化嗎?不然她幹麼開始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批評?我以為有些事情是不言可喻的。”他懶得理她,轉身就要走出去。

  “姓霍的,你給我站住!”殷袖籬追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也不管他眼神有多冷,那挑眉的神態有多麼驚人。“話不能說一半,我堅持問清楚。”

  頓時間兩人就僵持在商行門口,附近的夥計看了都倒抽口氣,好怕這小姑娘被劈昏。這勇敢的小姑娘,居然敢揪住他們家主子爺的袖子,真的好……好大膽!好勇敢!好不怕死喔!

  就在大家擔心主了會一把擰斷這姑娘的小脖子時,霍濟格卻露出一抹笑,隨即反手扣住她的手受腕,一把將她拽出商行大門。

  “姓霍的,你想幹麼?!”殷袖籬終於知道怕了,兩腳抵著地板不想離開,但是對他來說她比只小鳥重不了多少,整個人就這樣被拎了出去。

  原來她以為自己要被扔出大門,誰知道他的腳步居然沒有停止,一路往碼頭而去。

  殷袖籬又叫又掙扎的,但是這姓霍的就像耳聾一樣,絲毫不為所動,好像他拎著一個又叫又踢的小姑娘逛大街,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此時,福伯追了上來,她只能揮著另一隻手招呼。

  就在她想要咬住他的手逼他鬆開時,他毫無預警地松了手,她差點煞不及跌進運河裡,若不是他一把扯住她的腰帶,恐怕她真的要落水了。

  “我說你這可惡的……”她的數落還沒出口,他就冷冷地指著碼頭邊那艘十幾米長的沙船,讓她的話只能硬生生打斷。“這……不是殷氏船廠的船嗎?”

  船尾烙著殷氏的記號,只有從殷氏出廠的船才會有這個標記。但是這艘船的隔板裡此刻淹了一、兩寸深的水,隨著船身的擺蕩,在通水孔間湧來湧去,怎麼盾怎麼刺眼。

  “你說,比起價值連城的貨物被淹沒,幾百兩訂金被你們收去,哪個損失比較重?”霍濟格望著那艘船,看了她兩眼。

  “怎麼可能?我做的船從來不漏水的,我們用的麻絮跟桐油灰質量很好,工序相當繁瑣,就是為了確保船身的防漏,怎麼會……”她一把跳進船裡,不顧那水淹到自己腳踝,彎下身子檢視起船身。

  霍濟格訝異地看著她的動作,他沒想到她會跳進船裡,更沒想到她那第剛剛還脹滿怒氣的小臉,此刻會蒼白如斯。

  “這個水密隔艙的寬度不對,甚至兩端都沒有對稱。隔板的厚度也不對,這木頭……不是樟木。這……怎麼會是殷氏的船?”殷袖籬一臉蒼白地低喃著,手摸著隔板,隱隱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難過。

  看到她大受打擊的模樣,他竟然生起一抹不忍。“看來殷姑娘也是行家,一看這船就知道有問題。你們還是趕緊把船拖回去船廠,這船不斷滲水,我還得派人定時來撈水,否則全沉了會連屍體都找不到。”

  殷氏船廠雖不是北京城最大的造船廠,卻是歷史最悠久、工藝最出眾的。第一次的生意之後,霍濟格非常滿意他們交出來的貨品。但是此番送來的船卻連粗製濫造都談不上,因為會漏水的船根本不配稱為船。他會生氣也是應該的,當初他還覺得自己被耍了,氣得想讓這家船廠消失於北京城。

  然而現在看到她那蒼白的臉與恍惚的神色,他發現這姑娘遭受的打擊比起他的憤怒更形嚴重,看來這中間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跟著過來的福伯看到了,也一樣張口結舌。“小姐,這會不會……會不會是少爺……”

  殷袖籬被福伯這一提醒,恍然大悟。這恐怕是出自她大哥的手筆沒錯了。

  身為殷家的傳人,殷奎對這造船事業滿是野心,但他既沒有妹子對船隻設計的天分,也沒有爹親殷禹行的工藝跟生意手腕。對他自己的不足,他倒是一直耿耿于懷,時常想著要爹親多重視他。說不定他真的趁此機會想表現一番,更換了交貨的船隻。

  “我得弄清楚。霍九爺,突破對不住,這伯事情我會查清楚的。這船就算劈了當柴燒都嫌難燒,要真沉了也罷,省得在此丟臉。”殷袖籬有氣無力地說。

  原本是來找人家算賬的,沒想到這丟人現眼的反倒是自己。她真的覺得慚愧,這許多年來殷氏累積的聲譽真的毀於這艘船了。

  “小姐……”福伯同情地扶著她下船。“抱歉,九爺,我們先走了。”

  看著她那垮下的背影,霍濟格忽然覺得心裡沉甸甸的。想起她臉頰上那道墨痕,他忽然覺得看她生氣的模樣都不會這樣不舒服。

  “你認得這個殷姑娘嗎?”霍濟格問了身旁管事的杜天鳳。

  杜天鳳可以說是天下船運的二當家,除了重要場合由霍濟格出面外,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杜天鳳在負責的。相對于霍濟格的冷漠,杜天鳳那嘴邊總是掛著微笑,一身飄逸長袍的模樣,讓人看了直想親近,談起生意來自然也就使得許多。

  如果霍濟格是天下船運的黑臉,那杜天鳳就是那個白臉了。

  “第一次見,但殷家只有一位女兒,所以應該就是她沒錯了。殷袖籬據說是造船界裡難得一見的奇才,她所設計的船隻比往年殷氏傳統的船隻都要好用,不僅堅固,駕駛起來也相當省力,上一回交的貨應該就是出自這位小姐之手,不知道這回質量為何走樣。”杜天鳳淡淡地說明著。

  昨天他原本是想替殷氏船廠解釋一下的,他相信這中間肯定有什麼誤會,但他看主子冷笑的模樣就知道還是閉嘴為妙。誰想到今天殷家小姐就找上門了,不過看九爺的模樣,好像也不是真的討厭這個小姑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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